“既然來了,就一個都別走。”
他說得淡漠,卻字字擲地有聲。
深衣心中一寒,原來陌少一早就在湖心苑中埋下了火油,打定了主意要將這些人統統坑殺於此!這些人逃得過京軍,卻逃不出火海!
殘陽勝血,映紅了半片一剎海。
而此刻烈火熊熊如紅蓮妖綻,又將另一片暗綠湖面照得通紅!
殺手群中一片騷動,紛亂間一個個飛身掠出,襲向陌少。
但見陌少銜刀於口,左手陌刀斜斜畫出一個起勢。霎時間刀氣蒼茫如雪,暴漲丈餘來長。捺劃處叢叢血柱沖天而起。他旋身撲陣,帶起簇簇厲芒。刀勢雄烈,起落處光搖朱戶、紫電青霜。宵小殺手哪堪匹敵,鬼哭狼嚎之間殘肢斷臂血飛如雨。
火舌燎卷,那些殺手退無可退。血雨腥風間,滿地荒草盡染赤色,流血漂櫓。昔日明月清風湖心苑,竟成屍橫遍地修羅場。
除了上次昏迷前的驚鴻一瞥,深衣還是第一次見到陌少出雙刀。
愈看愈是心驚膽寒。
他是天生的殺手。
每一刀都是致命之殺。每一刀,必奪上十人命。
汙血濺滿他身、他臉,渾不見他眨一下眼。看不清面容,一雙眸子反而愈加凌厲森狠,盡是嗜血的暗夜戾光。
深衣自幼隨父習武,又在扶桑些許年,雖然自己修為平平,卻識得出中原和扶桑的各家武學路子。
陌少一手既殘,刀銜於口,走的正是扶桑三刀流的刀法。
他束髮於頂,裡外灰、青兩色的衣衫緊束貼身,無一累贅之處。步法身姿鷙猛陰辣,無一不是扶桑黑忍的身法。
而那通體是刃的陌刀,其實已經並非最初的中土唐刀模樣,這般窄直,已是融入了扶桑忍刀的式樣。
憶起張子山那日說的話,又想到方才孟章之言,深衣心中猛的咯噔一聲。
夕陽投下的搖搖竹影,不過稍稍欹斜了些許。
苑中還在斗的人已經不多。大火綿延到內苑,深衣棲身竹巔,也能感受那炙身熱浪。
孟章一品和另外三名殺手已經追逐到苑心方形水池之側。
孟章一品九環捭闔,時而散開旋飛,時而合作一束,與陌少右手長索纏鬥。
陌少足下已不如此前自如。下盤不動,身如楊柳折下,頭頸偏開,口中長刃穿過盤旋而來的三枚銅環,嗡嗡然錚響如玉片叮噹,斜擺處將銅環甩入池中。
那孟章咒罵一聲,趁他折腰之際一蓬梨花暴雨散去,陌少被迫得伏身於地,接連幾個翻滾,梨花細針盡數打在身側地上。
掠陣的三名殺手趁勢而上,深衣飛身而下刺死一個,而另兩個已經撲至!
深衣驚惶間,但見陌少頭顱微動,雛鳳清聲,那耳上鳳飾激射而出,精準釘穿了兩名殺手的喉嚨。
銅環錚鳴又至,陌少彈身而起,長刃脫手飛出,掠穿如梭銅環,另一手持刃強力刺向孟章。
孟章身形如魅,爆出一團黑霧,隱匿而去。陌少一掌拂開,黑霧盡散。
深衣眼見孟章展眼間已至陌少身後,展袖暗襲,方要驚叫提醒時,卻見陌少手下革套陡然向前疾滑而去,後柄變作前刃,恰如銀瓶乍破、鐵騎突出,雖未回首,那一刀卻已經扎穿了孟章的胸膛。
一霎劇變,盡在電光石火之間。
深衣方知那無柄陌刀的奧義所在,前擊後突,全無死角。
陌少緩緩抽刀而出,孟章圓瞪雙目,搖晃了兩下,仆倒在地。
陌少也終於站立不住,危危然似乎就要摔倒。深衣疾奔過去扶住,忽的只見地上孟章目中兇光一現,竟似是迴光返照。雙袖揚起,兩枚彈子流星般飛了出去,撞在牆上,激起漫天紅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