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班頭臉上隱隱露出苦笑的神情,無奈地閉上了嘴巴。此情此景,葉小天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房間裡一片靜謐,只有大家此起彼伏的呼吸聲是如此清楚。周家娘子站在一邊,眼看丈夫如此悽慘,不禁又抹起了眼淚。
葉小天定定地看著周班頭的臉,似乎要把他那張被打得不成人形的臉牢牢記在心裡,過了好半晌,葉小天才抽回手,探手入懷,摸出那錠五十兩重的大銀元寶。
葉小天把銀元寶輕輕擱在枕邊,對周老漢道:“老爺子,周班頭落得這般模樣,本官……難辭其咎。這點銀兩,你們就留著吧,把打壞的傢俱重新置辦一下,尤其是要給周班頭請最好的郎中,一定要保住他的腿。”
周老漢和周家娘子看到那錠大銀元寶都驚呆了,五十兩銀子,周思宇要不吃不喝掙少兩年俸祿才攢得出,這還是在朝廷不拖欠薪俸的情況下,這麼一大筆錢周家人根本就沒見過。
周老漢囁嚅道:“不不不,大人,這使不得……”
葉小天道:“老丈不要客氣啦,這錢也不是我出的,是縣衙貼補周班頭的醫藥費。你若不要,就替官家省下了,最後還不是大家吃喝掉嗎?”
周老漢不懂縣衙裡的那些門道,聽葉小天這麼說,只當是真話,心裡便踏實了些。周圍那些捕快們很清楚衙門底細,雖然他們都有些惱恨這個新來的典史不知輕重,可是這位典史能掏出自己的錢來幫助周家,而且是這麼多錢,不免令他們對葉小天大為改觀。那些當官兒的只知道使喚他們,真出了事情的時候,又有誰這樣把他們放在心上過了?
葉小天起身對周老漢和周家娘子道:“周班頭需要靜養,我就不多打擾了,改日再來探望,告辭了。”
周老漢千恩萬謝地把葉小天送到大門外,看那白髮蒼蒼的老者佝僂著腰,絲毫不因兒子受此待遇遷怒官府,反而因為他的屈尊探望誠惶誠恐的善良百姓,葉小天心裡有種說不出的滋味兒。
馬輝、許浩然等一班捕快也都跟著葉小天一塊兒向周老漢告辭離開了,他們默不作聲地跟著葉小天到了巷口,馬輝終於鼓足勇氣走上來。馬輝道:“艾典史,因你初來乍到,兄弟們對你多有不敬,還請典史大人恕罪。”
葉小天停住腳下看著他,許浩然也湊上來,垂下頭道:“典史大人能如此善待周班頭,兄弟們……都很感激。”
葉小天一開始還有些疑惑,聽他倆你一言我一語的道歉,這才明白他們的意思,葉小天的臉頓時冷下來,沉聲:“你們說完了?”
馬輝和許浩然等人面面相覷,他們是誠心向葉小天道歉的,可葉小天怎麼這麼一副模樣,貌似很不高興?一時間眾捕快有些摸不著頭腦了。
葉小天道:“你們是不是覺得,我看到周班頭如此,心生內疚,我很慚愧,所以拿出這些錢來作為補償?”
眾捕快看著他沒有說話,但是顯然預設了他的說法。
葉小天又道:“你們是不是忽然覺得我這個官兒人還不錯,雖然做錯了事,可是能這樣補救,比縣衙裡那些尸位素餐的官員們要強許多,所以你們感恩戴德,覺得我這個官兒值得追隨,要向我道歉,大家以後一團和氣?”
捕快們還是不說話,他們已經隱隱覺察到自己似乎誤會了什麼。
葉小天的聲音提高了些,道:“周班頭去徐家抓人,是執法,是他身為捕快的職責,他吃的就是這碗飯,難道不該去?我是本縣典史,接到苦主報案,派他去抓人,我有什麼錯?我為什麼要內疚?
他先是被徐家刁婦毆打,接著又被殺人兇手欺上門去,搗毀了他的家,把他打得臥床不起,為什麼會這樣?為什麼葫縣的歹徒比執法的捕快還要兇?你們有沒有想過其中的原因?
你們的兄弟被人打成這樣,你們都沒起過一絲報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