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家子正在高興突聞門鈴響。
門一開啟,外頭儼然站著伊安麥克阿瑟與他的助手,兩張面孔都一本正經。
元之忍俊不住,幾乎笑出來。
元之真佩服香貞,她完全沒有女兒態,看上去百分百是個洋漢。
還示意同伴做翻譯呢。
那華籍青年二話不說,開口便道:「我們代表江香貞女士找孔兆珍女士。」
莊允文是一等良民,見到這等陣仗,不禁大吃一驚,「找孔兆珍何事?」
「江香貞女士遺囑上註明,把華蘭新屯的寓所贈予孔兆珍女士,下星期可辦移交手續。」
莊家諸人呆住了。
麥克阿瑟趁他們不注意,向元之夾夾眼。
元之不由得問:「華蘭新屯在哪裡?」
莊允文困惑到極點,答道:「那是本市十分四整的中等住宅區。」
元之又問:「公寓面積有多大,幾時可以搬進去?」
律師答:「三房兩廳兩衛生間,露臺朝南,全新裝修,即時可以入住。」
莊允文越聽越奇,「慢著,兆珍,江香貞是什麼人,怎麼從未聽你提過?」
元之答:「她是我的老同學,英年早逝。」
麥克阿瑟咳嗽一聲。
元之連忙補一句:「我們雖然久不來往,昔日感情極佳。」
兩位律師報告完畢,站起來告辭,「下星期隨便哪一日的辦公時間請到王董張律師樓辦手續。」放下名片,走了。
莊老太驚喜交集,「兆珍,沒想到你有這麼慷慨的朋友。」
「慢著,」莊允文說,「兆珍,無功不受祿。」
元之攤攤手,「這份禮物卻之不恭,況且,要退回的話,也無人收領。」
莊老太忽然說:「允文,讓我去看看那間新屋。」
老人臉上渴望的神情畢露。
元之說:「我決定搬過去,大人、小孩,統統住得舒服些。」
莊允文黯然,通貨膨脹害了他,幾次三番想搬到較為舒適的地方,可是通脹永遠跑得比節蓄快,他時常安慰家人,說「屋寬不如心寬」,漸漸也知道不是辦法,開始氣餒。
老太太又慫恿:「去看看。」
莊允文打量住了二十餘年的老家,還是他父親故世前置的丁點產業……
老太太又說:「你弟弟需要用錢——」
莊允文不得不說:「好,去看看。」
老太太歡天喜地回房去。
那天晚上,莊允文同妻子說;「從未聽你提過江香貞這個人。」
「香貞是我好友。我同你不曉得說過多少次,你根本聽不進去,日忙夜忙,盡為口賓士。」
「她患什麼病?」
元之嘆口氣,「英年早逝,你說還會是什麼病。」
「可惜,她沒有家人嗎?」
「有,」元之想起無名氏老先生,「同家人合不來,無緣分。」
「可是這麼大的一筆禮。」莊允文喃喃道。
元之已經倦極入睡。
她右手摟著小女兒,母女兩人脖子上的痱子粉都沒有搓勻,白色一搭搭,有股清香味道,一隻舊風扇左搖右擺,陪莊家挨完一個苦夏又一個苦夏,忽然之間,應允文覺得他交了好運。
難怪人們說,黑暗之後就是黎明。
妻子重病,他接著失業,眼看走投無路,一天一天咬著牙關那樣過,看著家中老小,心如刀割,只怕生活沒有著落,可是忽然之間,一切好轉……莊允文也睡著了。
星期一,他們一家齊齊去看新房子。
莊母一進屋,就不想走了。
元之挑一間最大最亮的臥室說:「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