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遠處,萬晃坐在地上,朝蒙佐大聲道:&ldo;你贏了我,卻輸了百多個弟兄,好買賣!&rdo;
&ldo;這便是突圍了!&rdo;晉軍騎兵很快追了上來,想要返身去救那班兄弟已然不可能,蒙佐一咬牙,顧不上身上那幾處冒血的傷口,拿刀面朝烏椎馬屁股上狠狠抽了一記,喝道,&ldo;老夥計,咱們走!&rdo;
只聽得&ldo;西溜溜!&rdo;一聲長嘯,黑風遠去……
第十二章 生為何故
逃!蒙佐沒想到自己也有落荒而逃的一天,迎著太陽升起的方向,縱馬狂奔。他已經擺脫了追兵,衣甲上的血跡漸漸凝固,變得又厚又硬,沉甸甸的貼在身上。他沒有往北突圍,那裡是平原,晉人可以很輕易的發現自己的行蹤,南面一望無垠的山地和叢林才是理想的藏身之所。激戰一夜,人與馬都已疲憊,可蒙佐的思路卻愈發清楚:關木斥候出身,慕容風和王頜都是擅長騎戰、智勇兼備能夠獨當一面的猛將,晉人在川南的主力已經被自己拼得七零八落,餘下的人馬沒那麼容易在他們身上討得便宜。
山風習習,烏椎馬一路飛奔,來到一條僻靜的小山谷前,蹄踏流水的響動把蒙佐拉回現實,身上的幾處傷口又開始作痛。蒙佐跳下馬,潺潺溪水從腳邊淌過,他俯下身子,捧起一舀清水,用力潑在臉上‐‐清涼,透徹,化去濃重的血腥味,令他精神一振。
一輪一輪的紅暈在溪水中蕩漾開去,蒙佐把系在烏椎馬身上的鞍具統統解去,放它去下遊玩水。馬兒歡騰,蒙佐也丟下皮甲,解開衣服,脫了靴子,露出壯碩的身軀,一下一下的洗去身上的血跡;手臂和大腿外側的傷口都不大,草草包紮一下後便不再滲血。痛痛快快的洗了個澡後,蒙佐走到烏椎馬前,仔仔細細的替它洗刷身上的血汙。馬通人性,更何況是多年戰友,烏椎馬甩甩尾巴,親暱的蹭著共患生死的主人。
&ldo;啪!&rdo;蒙佐在烏椎屁股上拍了一記,道:&ldo;咱們雖然沖了出來,可不能丟下兄弟不管,養足精神,你還得再往回跑一趟!&rdo;馬兒像是聽懂了主人的話,用力昂了昂腦袋。
&ldo;噠噠噠!&rdo;清脆的蹄聲迴蕩在山谷前,蒙佐又折了回來,回到了與戰士們並肩作戰的地方:放眼望去,戰場已經被清理過,為了避免夏天屍體腐爛爆發疫病,晉軍將幾千具屍體收攏,就地焚毀。山谷口靜悄悄的,宛如一個巨大的修羅場,昨日的血肉之軀,都化作了一堆一堆黑乎乎的冒著焦煙味道、由骸骨堆成的小山。
策馬緩行,蒙佐仰天長嘆。越危險的地方就越安全,晉人無論如何想不到花了一千條人命才衝出去的蒙佐會折返此地。蒙佐此行還有另一件事,當晚突圍的時候,寸英的首級仍在大帳,蒙佐沒法把他帶回遼西,也決不能讓兄弟的首級曝廢荒野!
營地已經被晉軍清理過,隱約還能聞到些許金戈的氣息,自己的帳幕孤零零的豎在前方,帳前插著一根木桿,杆頂掛著一縷白布,白布在山風中微微飄揚,顯得有些詭異。
蒙佐在帳前下馬,見四下無恙,這才伸手揭開帳幕。
&ldo;我早就料到,將軍是個重情重義之人。&rdo;一把帶著川南口音的男聲在帳中響起。蒙佐抬眼望去,說話的是個四十出頭、身材瘦小的黃臉文士。帳中不知何時多了一把小案,案上擺著一壺酒、一盆白切羊肉,黃臉文士獨坐案前,舉杯道:&ldo;在下唐宿崴,將軍請。&rdo;
蒙佐坦然落座,開門見山道:&ldo;我來取我兄弟的首級。&rdo;
唐宿崴提起酒壺,替他滿上一杯,道:&ldo;地道的瀘川老窖,將軍不嘗嘗?&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