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搬了家。」她說。
「我的天,」我詫異之極,「新地址也不通知我?怎麼一回事?」
「我今天晚上上飛機,明天可以到舊金山,一切待見了面再說吧。」
「最近忙得不可開交?」
「一星期才睡兩個晚上。」
「噴噴噴,一下子就捱老了。」我取笑她。
愛笑的莉莉卻沒有笑。「我一到便與你聯絡。」
「莉莉,我很想念你。」我傻氣的說。
她沉默一會兒,掛上電話。
大半年不見,她彷佛長大了一截,心事重重似的,也許複雜的環境使人成熟得快。
今天放了學,我開車進城,打算給莉莉買一樣禮物。逛半日,袋裡的錢有限,根本不知道選什麼才好。
精品店的女售貨員是一位黃面板的小姐,態度很誠懇,一直幫我出主意。
開頭我以為她是同胞,但是她說:「我是日本人,先生。」
我心情特別的好,跟她攀談起來,「我只有五十元美金,能買些什麼?」
「五十元美金是很多錢了。」她微笑。
小小的鼻子上有數顆雀斑,使她的臉看上去特別和善。
「對一個學生來說,的確是鉅款。」我笑。
她自玻璃櫥櫃取出一小瓶香水,「買一瓶香水吧,女孩子永遠不會嫌香水過剩。」
那隻瓶子剔透玲瓏,我很喜歡。
日本女孩解釋:「香水是冠蘭出品,名叫『午夜飛行』。」
「多麼奇怪的名字。」我詫異。
「是的。一次世界大戰,空軍深夜出擊,戀人依依不捨之情在香水中表露出來,所以叫『午夜飛行』。」
「啊。」我感動了,「每隻香水都有如此動聽的故事嗎?」
日本女孩子又微笑,「不一定。」
「我買下它。」我說。
「您的女朋友,很漂亮吧?」女孩在包紮香水時間。
我掏出皮夾子,出示莉莉的彩照。
「她是一個女演員,將來一定走紅的。」我說。
「很美。」她禮貌的說。
我接過香水,「謝謝你,再見。」
我吹著口哨回宿舍。
走廊中的公用電話一響,我便搶去接聽,患得患失,直到深夜。
但莉莉的影子也沒有出現。
我到航空公司調查班機,他們明明已經抵步。我安慰自己,也許抽不出空來撥電話,跟大隊,總得聽大隊一致行動。
電話鈴聲響徹走廊的時候,是清晨三時,我還是跳起來接聽。
果然是莉莉。
怎麼挑這種時辰來電呢,不過喜悅遮蓋了我的不滿,我很調皮的說:「早。」
「明天下午三點有空嗎?我在假日酒店下面的咖啡廳等你。」她說。
「好的。」
她已經掛上電話,「嗒」的一聲。
「喂喂?」我覺得有點不對,她好像身不由已似的。
我懷疑了。
明天下午就可知分曉,我告訴自己,明白我可以見到她。
我呆呆的躺在床上,直到天亮。上午我有兩節很重要的課,不得不去,坐在課室裡魂遊四海。我很吃驚──學業對我來說,太重要了,我是家中唯一的兒子,父母對我的期望很重,我將來雖不致於要光宗耀祖,也不能辱沒門楣──我總得控制自己的情緒。
好不容易捱到兩點半,我駕車到假日酒店,沒想到莉莉比我先到了。
她的神情與我一樣旁徨,見到我站起來招呼,倒翻了身前一杯咖啡。
我握緊她的手,「怎麼樣,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