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倔強地一咬牙,乾脆勒回馬身,揮鞭狠狠抽了下馬屁股。馬兒吃痛,立刻加速奔向遠方。
直到跑出很遠,我還能聽見身後隱隱約約傳來珈藍荷呼喚我的聲音。我強迫自己不去回頭。狂風迎面打在臉頰上,很快,便將我眼角細碎的淚珠碾成了粉末。
***
走到賽萊納港的時候,天就已經黑了。
烏瑟的車隊畢竟龐大,不方便連夜趕路。我們之間的距離,可能只剩下幾個小鎮和村莊。
我心裡這樣估算著,卻也不敢繼續追下去。安全起見,我決定在這座方圓百十里內最為繁華的港口歇腳。
我穿過擁擠熱鬧的人群,在一間不大不小的旅館外停下。將馬栓在馬廄裡安頓好,我用斗篷把自己上上下下裹嚴實,才走進了店內。
“給我一個房間。”我把兩枚金幣放在老闆娘的面前,“要最安靜的房間。”
我還沒來得及收回手,突然有人猛地擋在我身體一側,一把攥住了我的手腕。
我嚇了一跳,抬起頭,卻見是個車伕模樣的男人:“小姐,伯爵等候您多時了。”
不等我反應過來,他就粗魯地拽著我,半強迫性地把我帶上了樓。走廊的盡頭,有扇門吱呀一聲開啟來,他把我推進去就呯地一聲反手關上了門。
烏瑟穿著一件白色的燈籠袖上衣,胸口以上的紐扣全部解開,昏暗的燈光下可以看見他白皙光潔的肌膚和微微突起的鎖骨。他坐在沙發裡,修長的手指風情萬種勾著一隻酒杯,目光在看向我時波瀾不斷。
那光線裁剪出的側面剎那間迷惑了我的眼睛。那樣的妖冶,是從前的烏瑟才會有的。
我有些懷疑。他不是失憶了嗎?
我試探性地打破沉默,叫了一聲:“……烏瑟?”
像是被我的聲音喚醒了,他神情微變,噙著柔和溫溫雅雅地笑起來:“菲狄安娜小姐,你果然來了。”
見他恢復正常的模樣,我才稍稍安了心。大概是我多想了吧。
我一邊解開身上的斗篷,一邊朝他走過去,也不客套,自己倒了杯酒大口喝起來。
“這一路我都沒敢休息,累倒不怎麼覺得,卻快要渴死了。”我滿足地擦了擦嘴角,在烏瑟對面坐下,“你怎麼會在賽萊納港?我以為你至少已經過了西城的邊境線。”
他眯起眼睛,笑容更加和氣:“我在等你。我知道你會來。”
我不置可否地聳聳肩。環視了整個房間後,我問他:“今晚我睡在哪兒?”
他看了眼房間內唯一的那張床:“你就睡在這兒。”
“……那你呢?”
他指著沙發,“我睡這裡就好。”
“……”我不易察覺地挑了挑眉,“整個旅館,沒有空房間了?”
他很誠實地點頭:“這兒已經住滿了我的人。這是最後一間空房。”
“你可以和你的男僕睡在一起。”
“這不合規矩。”
我瞪著他:“我們這樣就合規矩了?”
他倒顯得坦然,面不改色心不跳:“至少,我能保證你的安全。一個什麼也不會的貴族小姐隻身在外,很容易被人盯上。”
我嘆氣。無所謂了,反正明晚就要徹底和這個世界說拜拜,跟誰睡在同一個房間裡都不重要。
我脫掉鞋子,爬上床。脫下罩在外面薄薄的一層紗衣後,我整個人都縮排了柔軟的被子裡。
“晚安。”我說。
我的視線被帳頂垂下來的帷幔擋住,並不能看見烏瑟的身影。他躺下來,面孔隱匿在沙發靠背投射下來的那片濃重的黑暗裡,安靜得聽不見一絲呼吸聲。
我想他大概也累了,想要好好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