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聲門響,碧菡閃身而進,關上房門,她怯怯的移步到他們面前,站在床前面,她的臉色蒼白如紙,兩行淚水正沿頰滾落,她一句話也沒有說,就在依雲面前跪了下去。
“碧菡!”依雲驚喊,溜下床去,她抱住了碧菡,頓時間,兩個人緊緊擁抱著,都不由自主的泣不成聲。
高皓天的手圈了過來,把她們兩個都圈進了他的臂彎裡。
不知不覺的,冬天又來了。
由夏天到冬天,這短短的幾個月,對高家每個人來說,似乎都是漫長而難耐的。碧菡天天在期待身體上的變化,卻每個月都落了空,她始終沒有懷孕。高太太失去了弄湯弄水的興致,整天只是長吁短嘆。高繼善埋怨自己三代單傳,竟連個兄弟都沒有,否則也可從別的房過繼一個孩子來。高皓天自從依雲發過脾氣以後,就變得非常小心,他周旋於碧菡和依雲之間,處處要提醒自己不能厚此薄彼,他比“孝子”還要難當,活了三十四歲,才瞭解了什麼叫“察言觀色”。依雲很消沉,很落寞,常常回孃家,一住三四天,除非皓天接上好幾次,就不肯回來。
這樣的日子是難過的,是低沉的。儘管高皓天生來就是個樂天派,在這種氣氛中也樂不起來了。這年十二月,張小琪居然又懷了孕,高太太知道之後,嘆氣的聲音就簡直沒有間斷了。
“唉!人家是一個媳婦,懷第二個孩子了,我家兩個媳婦,卻連個孩子影兒都沒有。唉!我真命苦!唉!”
聽到這樣的話,高皓天就有點兒心驚肉跳,依雲已經因為沒生孩子變得罪孽深重,難道還要弄得碧菡也擔上罪名?於是,他對母親正色說:“媽,我看不孕的毛病,根本就在我們高家!”
“什麼話?”高太太生氣的嚷。“你又不是沒有檢查過,身體好好的,怎麼問題會出在高家!”
“說不定祖上沒積德!”皓天衝口而出。
“你──你──”高太太氣得發抖。“你再說這種莫名其妙的話,我讓你爹給你兩耳光!”
“好了,媽,算我不該說。”皓天慌忙轉圜。“我的意思是說,有些人生孩子很容易,有些人生孩子很難,我沒孩子,很可能是我這方面的問題。你看,你生孩子也很難,和爸爸結婚快四十年,你不是也只生了我一個嗎?講遺傳律的話,我就也不容易有孩子!”
他這套似是而非的道理,倒把高太太講得啞口無言。可是,思索片刻之後,她卻又有了新花樣:“我看,越是鄉下女人,沒受過什麼教育的,越容易生孩子,說來說去,還是應該弄個鄉下女人來。”
“啊啊,媽呀!”皓天大喊著:“你如果再弄個鄉下女人來,我立刻離家出走,永遠不回來!我說到做到,你去弄吧!”
看兒子那樣嚴重,高太太嚇住了,她囁囁嚅嚅的說:“不過說說而已,緊張些什麼?”
“媽,”皓天一本正經的說:“以後,希望連這種‘說說而已’都不要有!我現在已經很難做人了。碧菡是個純潔無辜的小女孩,糊里糊塗就跟了我,名不正,言不順。依雲是個善良多情的好妻子,卻必須眼睜睜看著丈夫和別的女人親近,你教她情何以堪?我是既對不起依雲,也對不起碧菡!你如果愛兒子,不要再加深我的罪過!”
“好吧,好吧!”高太太無奈的嘆著氣:“我以後就再也不說了,好吧!”
再也不說了!可是,這種心病,是嘴裡不說,也會流露於眼底眉尖的。碧菡取代了一年前依雲的地位,越來越感到心情沉重。再加上,在公司中,人類的事情,是紙包不住火的。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何況,碧菡和皓天成對捉雙的出入,又從不知避人耳目。於是,公司裡飛短流長,開始傳不完的閒話,說不完的冷言冷語。那些追求碧菡失敗了的人,更是口不擇言,穢聲穢語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