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人。沒有人對他坦誠心腹、交代一切。那麼,又憑什麼要求他把自己私下謀劃的所有都告訴我們?就算他真的利用了什麼。籌謀了什麼,難道不應該麼?就像每一個人都對他所做的事一樣。
上官千闕想看青羨林地態度,青羨林不願意被上官千闕看明白自己的態度。所以,他們裝聾作啞,假裝不知道姬檀如今的尷尬處境。就算晏楚被激怒又怎麼樣呢?大不了就是下克上,晏楚推上姬檀一把,或甚對皇帝動武之後,再撂下兩句羞辱的話揚長而去。第二天,廣漠府的天子行轅還是會一切如常運作,傀儡皇帝還是得乖乖蹲在御座上裝死人……誰在意姬檀是否羞恥,是否失去了一個皇帝最基本的尊嚴呢?
我不知道姬檀為什麼突然要出頭,我只知道,如果誓言是兩不相負地話,君不負我,我也絕不負君。我緩緩將冰魄劍放低,似乎知道我要出去,紫靨已經將廊口地竹簾掀了起來,我沿著那條姬檀每天都會走上一兩遍的短暫通道走了出去。
大概是沒有想到後堂會有女眷出來,堂上議事地文官武吏都有些失措,多數低頭側目避往了一側。我沒有空閒理會他們低微的私語,徑自走到了姬檀的身邊。晏楚高大英偉的身軀已經差不多將他的身影覆蓋了,青筋暴起的額頭無不昭示著此人桀驁不馴、試圖衝撞聖駕的意圖。
我左手握著劍,右手按在晏楚的身上,低聲道:“跪下。”
晏楚看著我,眼中是我曾經見過的倔強與兇狠。我並不願意和這樣的愣頭青動氣,指尖也沒有流出一絲力氣,只是平靜地看著他,依然低低地說:“要麼跪下。要麼我還把你踢出去。”這裡人多,姬檀要面子,晏楚也要面子。對皇帝屈膝認罪總比被小姑娘一腳踢出去好看。話剛說話,我按著晏楚腰身的指尖流出一絲極寒真力。
他眼中不合時宜的倔強頓時就蒼白如死,崩潰成掩藏極深的惶恐。然後,跪了下來。
我假裝天真地笑了笑,轉身依偎在姬檀的懷裡。這一刻,我才感覺到姬檀氣息紊亂無比。在我靠入他懷裡的一瞬間,他緊繃的氣息鬆懈了下來,一手提著劍,一手摟著我回到了御座之上。我學著像一個真正溫婉地玩物伏在他懷裡,眼神天真而崇拜,看著我年少的君王。堂下一片惴惴莫名的揣測間,我看了上官千闕一眼,目光相觸的一瞬,他倉促垂首。
兩個內侍手腳麻利地上來安置好被掀翻的書案,很快就收拾好了凌亂的現場。
抗旨不尊在先、衝撞聖駕於後的兩個侍衛自然留不住了,當場就被拖出去亂棍打死。晏楚雖然被我鎮住,姬檀到底不是不知輕重的人,胡亂罰了二十軍棍就算了,晏楚也沒什麼異議。整個天子行轅的兵馬都是他的親兵,誰還敢真的打他軍棍?這件事也就彼此隱忍地結束了。
這麼著鬧了一出,事是議不下去了。一直沉默的青羨林發話說,大家散了算了——
他從來不在我列席的場合同姬檀議事。可以想見,平日裡他都是怎樣欺負姬檀的。
自從晏楚被我威逼著屈膝服軟之後,堂上的氣氛一直都有些怪異。想當然耳,我與晏楚說話的聲音很小,晏楚又是出了名的壞脾氣,於此共事的文武能不知道他的秉性?見我走過去竊竊私語兩句就讓晏楚跪地認罪,之後又伏在姬檀懷裡,種種揣測的心思自然少不了。山下男女大防還是很講究的,內眷不見外人是常理,這些人弄不清楚我的身份,自然不想留下來沾惹麻煩,奉行著非禮勿視的句子,匆匆忙忙地退了下去。
青羨林看了我片刻,還是隨著大流微微躬身,退了出去。我這時候才從姬檀身邊坐了起來,想扮個整天依偎在夫君身邊的小婦人真不容易,歪得我骨頭都快擰了。稍微理了理長髮,就看見上官千闕已經跪在了書案前。不是對著姬檀,是對著我的。
“少主息怒。”他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