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孫茂道,「我是閣主朋友,上回他說,若來蘇州,請我喝兩杯茶。」
小童道,「昂啦閣主,每年就來兩趟,格幾日麼不啦,公子哎是先回啦。」
長孫茂笑道,「他不在,茶也是要品的。」
那小童這才笑著說,「儂就來吃茶,先到船上來,好伐?」
眾人上船去後,小童一人執杆,帶著小舟穩穩離岸。
這一行,只有長孫茂知道諸多關竅,眾人皆沒有隨意搭話,怕一旦說錯半個字,便前功盡棄。
湖面廣袤,遠處淡淡生煙。
船行出一段距離,便聽得那小童唱起江南小調。
小童嗓音清脆,宛如鶯啼婉轉,竟比絲竹之聲更是動人。
不知不覺,船已行入藕花深處。
低頭是碧波清泉、荷葉飄蓬;抬頭是天藍葉茂、舉目皆歡,扁舟蘆葦。
葉玉棠從未到過江南,這等風光看在眼裡,但只覺得風流暢快。
裴慧見這滿目蓮葉,小舟竟似能自辨方位似的,九曲十八彎,遊刃於其間。
長孫茂先前所說「陰間人」那番話在她腦中揮之不去,此刻再看這水霧障目,不知身在何處,便覺渾身冷颼颼的。
又見長孫茂三言兩語同那小童聊天打趣,彷彿很是熟絡,不免猜忌:此人帶我們前來這陌生之處,是何用意?
莫非與那青衣人,其實早已串通一氣?
一時心生畏懼,不免握緊雙刀。
裴沁輕輕搭住她的手,柔聲道,「此人雖舉止輕浮,也還算磊落。一路走來,你看不出?」
裴慧道,「你怎知他不是裝瘋賣傻?」
裴沁笑著搖搖頭,「既已用人,便不可生疑。」
裴慧微覺羞慚,漸漸鬆弛下來。
眾人各有心事,不知不覺便行到日暮西斜。
天色暗後,湖面雲霧更濃,數十丈外的事物便已不大看不清,但卻從那雲霧天光之中漸漸露出樓闕的光影。
伴著小童歌聲,又復行了一段水路,這時光線更明,映照滿湖荷葉;漸漸近得一處小島,島上樓閣高聳,燈燭照映之下,一派朱梁流瓦,處處精緻;樓中鳴鐘擊鼓,人聲鼎沸,歌樂不休,遠處可聞。
上有一扁,扁上寫著「金為樓閣玉為門」。
那小童將舟靠岸,道,「此地就是吃茶的地方了。」
長孫茂道,「初來乍到,還請小先生指引。」
小童道,「儂要有阿拉閣主額親筆信,個末就請上座,要是末額,儂還是要付茶鈿,再好看個樣神物。」
謝過小童,眾人紛紛下船,沿曲折小徑前往遠處水榭樓閣。
近得樓閣,歌樂更甚。與歌樂之聲不太搭調的,則是隨處可見,正巡邏著的黑袍人。
既已順利渡船來到此處,可疑之人便已少了九成。故眾人得以順利穿行水榭,近的金玉樓,沿途並不見得有人前來阻攔。於牌匾下等待片刻,大門開啟,有一個著紅衣胡服、十分喜慶的大胖男子從長孫茂手頭接過黑帖瞧了瞧,便將眾人引入。
一入樓中,樓中猛然爆發出一陣高呼,霎時之間,人聲鼎沸,原是方才成交了一件寶物。
除卻人浪,眾人皆覺得一股熱浪同時襲來。如今雖是初春天氣,到了夜裡,也有點春寒料峭,葉玉棠有強大內力流轉維繫,故不覺得寒冷,另外三人此刻進得樓中,被這地龍烘得周身舒爽,不由自主搓搓胳膊,舒展肢體,皆是長嘶了口氣,一邊打量這江南第一銷金窟,一邊四處搜尋青衣公子與若敏身影。
樓高共四層。一樓放置諸多茶臺,並無隔板隔開。
自二樓起,看臺便修築成雅室,每上一層,雅室便更稀疏一些。至這第四層,便只隔出了四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