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這兒,萍月近乎頑抗地將桌上的琉璃石榴罐推開,將一屋子苗醫都驚得一愣。
隱隱聽得巴瑞瑛柔聲問,「不想要神仙骨?」
她幾近氣若遊絲,卻很確定的點點頭。
巴瑞瑛嘆口氣,「可如今這狀況,沒有神仙骨,恐怕你孩子,都難活下去。」
萍月說不出話,甚至淚都流不出,幾近有點認命的闔上眼睛,漸漸連周遭談話聲也幾不可聞。
間或聽到巴瑞瑛附在她耳畔低語——
「你失了太多血,再這樣下去,我只能尋你姐姐過來替你決定……」
「這裡族中長老太多,若是她來,怕是便要拖去女媧面前受五極之刑了……」
「身中生蛇,能孕育這孩子至今,已經是不易。臨到這關頭,你又何苦同自己過不去?」
「我也……實在沒有別的法子了。」
視野一點點暗下去之前,有人往萍月耳道之內建入了什麼東西。那東西剛入她耳內,彷彿有了生命一般,往深處一鑽即入,激她一陣酥癢難忍;緊跟著全身大震,彷彿有一團滾燙炙氣在血脈之中遊走,自上而下游遍周身……
葉玉棠雖不能感受她的體感,但觀察萍月神態姿勢,只覺得與人向內力受損之人渡去內息以救急之時,幾乎是一樣的。興許這神仙骨也正是如此,擬造真元來挽救受傷之人,供給體力以撐過難關,同時激發周身元氣,以最快速度修復損傷五臟與肺腑……
萍月不曾凝練真氣,故並不能經受住體內這股蠻力氣勁,全身燥熱、疼痛難當,卻同時刺激得她咬緊牙關去耐受住,漸漸卻提起幾分瀕臨崩潰的精神來……
及至聽得一聲啼哭之聲,葉玉棠連同整個屋子裡所有人都鬆了口氣。
鬆懈下來之後,萍月眼前終於一黑,徹底暈厥過去。
·
接下來一段日子,葉玉棠只能從一片黑暗之中,聽得幾段零星對話。
「江……江公子怎麼來了?」
「萍月還好嗎?」
「這兩天氣色能好一些,興許再過幾日就能徹底醒轉過來,不過應該也不大記得這一年裡發生的事。」
「嗯。」
「公子從哪裡……因著什麼事來?」
「我手下殺了巴獻玉。」
「……」
「但眾人口風都很緊,不知誰將他死於我手這件事傳揚了出去,如今江湖眾人具都知道了,我疑心是這寨中人,故不放心。想著哪怕她不願見我,仍得過來看看。」
「萍月、獒牙不能說話,而這事,我也方才知道。會是誰放出的訊息,目的是什麼?」
「有人從半年以前就在蒐集光明軀,興許下一步就是神仙骨,我擔心有人將主意打到寨子裡來。」
「神仙骨給萍月用了,還有一具,四牙守著。這寨中不安全?」
「嗯,武功高強哪怕武曲亦曾遭暗算,萍月手無寸鐵,萬不可叫旁人知道她有神仙骨。今日我離去之後,那密道恐怕也得堵上了。」
過了半晌,巴瑞瑛又道,「江公子,不如你將她帶走,離這寨子遠遠的,到外頭去。」
「我今日來,就是為的此事。我為她尋了戶行醫人家,劍南鬱常,妻子也曾是苗醫,倒也信得過。我常守在一旁,更名改姓之後,再將她下落隱去,定不叫人知曉。」
瑞瑛姑姑道,「她有你看護,我便放心了。只是兄長膝下無子,如今他又去了。族中集眾人之力保住了這孩子,無論如何,都不能帶到外頭去。」
「她會記得嗎?」
「除非有人以盤瓠笛引導,否則她無論如何都不會記得。這樣也好,這一心嶺中,到底還是傷心事居多。」
「她還剩下多少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