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樊師傅為慶賀兩人屠榜大捷歸來,做了一整套二十四樣齋菜佐菌菇素及第粥,眼見快吃完了,也不見他起床來。
進他屋裡,只見一張慘白小臉藏在被子後頭,耷拉著眼皮,一聲「棠兒」叫的她心都酥了半截。實在是……又可憐又可愛。
她鑽進被子,將他扶著盤坐起來,剛給他接了半口氣,便聽見師父立在門口說:「他內蘊不足,現下生病,更是體虛,經不住你這麼吐納運氣。」
她方才恍然大悟,去了少林寺找禪觀居士拿了幾副藥回來。
心裡雖覺得他可氣,可到底病也是因她貪玩而起,不免心裡既心疼又愧疚。
想著他素來喜歡熱鬧的性子,怕他無聊,生病那幾日看,乾脆將藥爐子架在他屋裡炭盆上,坐在他床頭矮凳上。他睡著時,便自己打坐運功看秘籍;他醒了,耐著性子噓寒問暖。
若他想吃什麼,便下山去市集採買,回來叫樊師傅做給他吃。
若他想聽故事,她便搜腸刮肚,將自己畢生所學、為數不多幾個故事講給他聽,其中包括了自己五六歲時仇歡講的那種無聊至極的稚童鬼話。
但這到底不是長久之計。
某一日便又去了隔壁少林藏經閣一趟,一日之內翻遍整個藏經閣,才翻出一本《廬山遠公話》,口乾舌燥的講了兩晚上過後,他竟然欲言又止的來了句:「棠兒,這書,我六歲時就讀過了。你拿得這本,恐是盜印的,每頁都缺字漏字。不如等我好了,我講給你聽。」
將她給氣得一晚上說不出話。好巧不巧,那天晚上睡覺,他翻了個身,一本書從被子裡頭滾落出來。
她走過去一看,此書名作《空山十八打》,看起來是本武功秘籍。一開始她挺欣慰,心想,這小子肯私底下偷偷習武,倒挺難為他。只是這「空山」是何門派?「十八打」又是什麼功夫,為何她從未聽說過?
若乃是正宗功夫尚可,只怕是如今外頭江湖騙子憑空捏造出來的,練了有害無益便不妙。
說罷,她走過去將那書從地上拾起來,外頭一層書封自然而然就脫落下來,露出裡頭的書封:《遊仙窟》。
葉玉棠不禁鬆了口氣,而後又一笑,心道,好哇,這小子,竟敢打著習武的幌子,藏在屋裡看小話本。
轉念又想,此人六歲就看過她十八九歲都沒讀過的書,如今他十八九歲,又在看些什麼好東西?
思及此,她盤坐在床頭,將那本書拿在手頭好好瞧了瞧。
書封畫著一處亭子,亭子坐落在仙山之巔;亭中有一盤櫻桃,只是散落了一地。一旁還有一雙黑靴與一隻繡花鞋倒在一處,畫畫的倒是不錯,只是場面看起來很是狼藉。
正要翻開第一頁讀,忽然面前影子一晃。
她眼疾手快,將書背到背後去。
長孫茂跪在床邊,伸手來奪;她往後一仰,乾脆將書整個坐在屁股底下,連人帶板凳往後狂退兩步,笑著說,「下輩子吧。」
他有些著急,「棠兒,把書還給我。」
她問,「這麼著急,這書裡寫了什麼?」
他臉漲的通紅。
她更好奇了,「不肯說?」
他開始耍賴,「我是病人。」
她笑起來,「我看你這樣,不都大好了嗎?」
他啞著嗓子說,「快把書還我。」
話音一落,又是一通咳嗽。
「給你給你,」她實在有些無奈,將書遞過去塞進他被子裡,又坐回圓凳上,「什麼書這麼緊要,病這麼重也要搶?」
他鑽回被子裡,想了想,道,「以後告訴你。」
她嘁地一笑,過兩天又把這茬忘了。
不過第二日起,他病漸漸大好些,已能抱著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