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棟一眼,他比李東棟年長了二十多歲,正如李東棟所說,他們二人名為兄弟,實為父子,所謂長兄如父,就是如此。這些年,李東陽悉心教導,在李東棟身上不知糜費了多少心血——而李東棟也是投桃報李,寧願在家賦閒,也不願出仕讓李東陽為難。
李東棟只好坐回原位。
李東陽闔著眼,紋絲不動。
似乎是在想著措辭,良久之後,才淡淡的道:“為兄這就下條子給順天府,讓他們拿了柳乘風,至於其他的事,一切都靠你們自己了,為兄能幫的,也只有這麼多,東棟,跟了這柳乘風,或許能有大富貴,卻也極有可能惹禍上身,為兄希望你能明白。你看上去已經有了火候,可是今天,表現的卻太毛躁了,要學的東西還多,只是可惜,往後為兄再不能在旁督促,一切只能看你自己,該說的,也說了,你走吧。”
李東陽艱難的露出幾分笑容,若是仔細端詳,能發現這兩鬢斑斑的老人臉上,閃露出來的是無奈和幾分對李東棟的期望。
他沒有再說什麼,撐著椅柄站起來,一步步走出花廳,隨即對外頭的管事道:“備轎,去值房,另外替老夫修書一封,去順天府,讓順天府得了信,立即拿人。”
吩咐完了,便揚長而去。
拿人……
李東棟的眼眸,此時陡然閃露出了一絲精光。族兄這一步棋實在妙不可言。
乍看上去,李東陽似乎是要對柳乘風動手,可是真正的目的卻完全不一樣。想想看,這件事發生之後,定然會引發整個朝廷的公憤,若是柳乘風揚長而去,這滔天之怒只會積攢的越來越多,等到爆發出來的時候,絕不是好玩的,若是那些與造作局有關的人再從中挑撥,柳乘風就是有三頭六臂也吃罪不起。…;
帶人殺入工部大堂,歷朝歷代也沒有這樣的事,真要追究,可大可小。可是先讓順天府將柳乘風關押起來就不一樣,一來,柳乘風只是關押,還沒有定罪,卻也讓朝野的怒火不至於到失去控制的地步,這就等於是給柳乘風爭取了時間。
此外,造作局的事,與京衛都指揮使司脫不了關係,甚至整個大明這麼多衛所,哪個人不是和造作局息息相關,這些人和工部的大老爺可不一樣,惹急了是敢殺人滅口的。
所以柳乘風呆在順天府,反而更安全。
等到事情慢慢沉澱一些,再進行反擊,總比在這風口浪尖上動手的要好。
而且,京師這麼多衙門,讓錦衣衛拿人,明顯有偏袒之嫌,畢竟誰都知道,柳乘風就是錦衣衛的人,這麼做,只會讓人覺得有人偏袒柳乘風。而東廠和刑部,又有些不妥,東廠與柳乘風之間素有瓜葛,而刑部的人也不是很靠譜,唯有這順天府,李東棟早就聽人說過,那順天府的府丞周泰就是柳乘風的人,至少可以照拂一下。
“事情就這麼定了。”
在李東棟心裡,也只能這麼走一步看一步。暫時先保住平安再說。
至於其他,如何反擊,如何收場,卻是要看柳乘風自己了。
李東棟嘆了口氣,想到方才李東陽垂垂老矣的樣子,心裡不由一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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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部大堂外頭,已經圍了一圈又一圈的人,不少人引頸翹望,紛紛的議論流出來,而這時候,街尾馬蹄聲驟然響起,圍看的人朝聲源看去,有人驚呼一聲:“緹騎來了。”
別看錦衣衛在弘治朝灰頭土臉,可這也只是對衙門來說,他們的威名在尋常百姓中卻有著極大的殺傷力,這些瞧熱鬧的人聽到了動靜,頓時一鬨而散,走了個乾淨。
這一行校尉,打頭的就是氣沖沖的牟斌,牟斌到了這門口,駐馬看了一眼這破敗的工部衙門,翻身下馬,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