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至於他還不敢將此事檢舉給父皇,因為那樣父皇不僅不會為他出頭,反而失望於他的無能,區區一個兵部都擺不平,何以平天下?
*****
昆明池畔的軍營快速搭建,簡易水泥、三合土以及磚石砌成的營房簡潔大方、寬敞明亮,晾曬半個月便可入駐。
東宮六率陸續自長安城撤出,分批進入新建的軍營,這使得長安城的氣氛愈發緊張,誰都知道隨著東宮六率徹底撤出長安意味著易儲之事已經不可避免,東宮太子的權勢、根基逐漸瓦解,無數人或是觀望、或是參預,都等待著新任儲君的新鮮出爐。
歷朝歷代,易儲都是堪稱驚天動地的大事,指不定什麼時候便會爆發出巨大沖突,進而將無數人席捲其中,遭受滅頂之災……
因此,關於誰將代替東宮六率戍衛京師,自然受到萬眾矚目。
……
西明寺後院精舍之內,李治與蕭瑀秘密相會。
窗外風吹樹葉、樹蔭濃密,精舍內茶香氤氳、靜謐宜人,蕭瑀捋著鬍子,蹙緊眉頭,語氣略帶抱怨:“老臣已經告誡殿下數次,非常時候不要時常見面,殿下有什麼話自可讓府上內侍帶給老臣即可,何必約老臣於此間相會?”
當下局勢緊張,變數太多,陛下對於儲君之選擇一直未有決斷,難保不是在考察各位殿下背後的勢力。各方勢力所代表的利益能否與陛下的治國理念、皇權利益相融合,這是陛下首要考慮的問題。
尤其是前些時日驟然興起的魏王遭受彈劾一事,鬧得朝野紛紜,陛下豈能不會擔憂一旦晉王聯結江南、山東兩地門閥,會徹底壓制魏王以及其餘皇子,一旦成為儲君將來登基會否對這些皇子構成巨大威脅?
權力總是需要制約的,當其中一方擁有絕對的強勢足以碾壓各方,那便是一場巨大的災難……
而晉王固然聰慧,也明白這個道理,但是緊要關頭卻難免患得患失、心神不靜。
還需歷練啊……
李治喝了口茶水潤潤喉嚨,苦笑道:“非是本王不知輕重,實在是戍衛京師這件事太過重要,但父皇直至今日依舊不做決斷,令本王寢食難安。萬一父皇不任命盧國公,轉而選擇其餘將領,該當如何?”
戍衛京師這件事不僅僅是爭儲最堅定的一步,更意味著父皇究竟心意誰屬,對於有志於儲位的皇子來說實在太過重要。
若能得到父皇之青睞順順利利繼任儲位,誰又願意最後時刻奮起抗爭、違逆父皇心意呢?
否則就算最終爭儲成功,也由著本質的區別。
“玄武門之變”父皇大獲全勝、逆而奪取,卻成為父皇一生當中難以抹煞之汙點。即便父皇率領天策府眾將打下了大半個大唐,“玄武門之變”以後也曾面對皇權不穩之危機,自己這個“長於深宮”“羽翼未豐”的皇子,拿什麼去面對天下人的質疑與反對?
更何況父皇之所以能夠取得“玄武門之變”的成功,在於天策府上下的利益早已與父皇綁在一處,一榮俱榮、一損俱損,所有人都拋卻生死、一往無前。可自己若是到了那一步,難道指望著江南、山東兩地門閥與自己生死與共?
別把他綁起來獻給新皇邀功請賞就要謝天謝地了……
蕭瑀呷著茶水,鎮定道:“殿下稍安勿躁,至少到目前為止,您的機會還是大過魏王的,沒有什麼突發之事,便不至於有逆轉變化。您越是表現得平心靜氣,在陛下眼中便愈是欣賞。以老臣來看,陛下之所以尚未下定決心,主要還是在於當下局勢未能徹底掌控,心中尚有疑慮。”
易儲之事,干係重大,隨著儲位廢立,將牽扯到各方之利益,有人歡喜,有人失落,難保政局動盪。
在沒有絕對把握穩定任何突發情況之下,陛下不會輕易做出廢黜之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