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蓉園。
今夏雨水豐盈,使得園內湖水暴漲、荷花茁壯,每當威風拂過池塘,翠綠的荷葉便猶如波浪一般此起彼伏、隨波盪漾,空氣沁涼馨香,精緻秀美怡人。
池塘中的小亭有曲徑連通岸邊,掩映於茂盛荷葉之中,四周粉白堆砌、八面來風。
金德曼一襲與荷葉色澤相近的青翠襦裙,姿態纖瘦曼妙,一頭烏壓壓的秀髮用一根白玉簪子綰住,露出一截修長白皙的脖頸,眉目如畫,荷葉羅裙一色裁,芙蓉向臉兩邊開。
以往端莊凜然的女王氣質逐漸消融,如今獨坐亭中憑欄飲茶,溫婉秀媚儼然大家閨秀,與荷花交相輝映的容顏令人渾然忘卻她的年紀……
荷葉深處,有步履聲響起,亭閣附近的水鳥驟然驚動,落入水中,盪漾起一片漣漪。
須臾,一個相貌俊朗、一身錦袍的青年快步而至,來到亭外五步處駐足,一揖及地,恭聲道:“微臣覲見陛下。”
金德曼慢慢呷了一口茶水,抬起一雙如水明眸,聲音清脆冷冽、動人心絃:“亡國之人於萬里之外苟活,還稱什麼臣子陛下呢?便已家禮相見吧。”
青年便是新羅王族金法敏,聞言微微一頓,略有遲疑,而後才道:“外甥見過姨母。”
他的母親天明夫人與金德曼同父同母,彼此之間乃是至親,所以當初新羅金城陷落、王室罹難之際,金德曼曾屬意金法敏之父、也就是她的妹夫金春秋繼承王位,只不過金春秋最終慘死,新羅也徹底併入大唐,新羅王位之傳承就此斷絕。
金德曼柔聲道:“不必多禮,過來坐。”
“喏。”
金法敏抬腳進入亭中,跪坐在金德曼對面。
金德曼左手兩根春蔥一般的玉指拈住右手的衣袖,露出一截欺霜賽雪的皓腕,執壺給金法敏面前的茶杯斟滿茶水,然後手指在茶盤上點了點,示意金法敏飲茶。
金法敏含胸垂首,鄭重謝過,這才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水入喉,滾燙回甘,周圍清風徐徐、荷葉盪漾,人比花嬌、花映嬌顏,一時間分不清哪裡是花香、哪裡是茶香、哪裡是人香。
餘光掠過那一雙雪白纖美的玉手,只覺得心裡一跳,趕緊垂下眼簾,不敢再看。
金德曼將這個外甥的神情收入眼中,對此卻並不在意,她深知自己的身體是何等誘人,少有男子能夠抵擋。
幽幽問道:“今日前來,所為何事?”
金法敏略一沉吟,想著如今女王陛下與房俊的關係,乾脆直言道:“吾奉命統帥‘花郎’潛入長安,如今已被越國公妥善安置,想來是有大用的。鑑於如今大唐國內局勢緊張,皇帝與親王死戰不休,或許是吾新羅一個難得的機會……”
言語未盡,但意思已經表述清楚。
畢竟身為新羅王族,在善德女王無後的情況下,其父金春秋是有繼承王位之資格的,而一旦金春秋成為新羅王,那麼他作為金春秋的嫡長子,順理成章成為新羅儲君。
如今新羅併入大唐成為海外藩籬,高貴尊崇的金氏一族分崩離析、流離失所,陡然面對一個有可能復國之良機,豈能無動於衷?
即便是一隻狗,也不至於搖尾乞憐,偶爾也要叫喚幾聲,為自己爭取一塊骨頭……
金德曼似乎對此並不感興趣,目光自金法敏身上掠過,投注到亭外池塘裡一株亭亭玉立的荷花上,看著那粉白的花瓣,慢悠悠道:“你待如何?”
金法敏有些激動,嚥了口唾沫,上身微微前傾,低聲道:“或可與晉王李治聯絡,以刺殺大唐皇帝為條件,換取其支援新羅復國。則姨母可重返金城,領導金氏王族重現祖先之榮光!”
如今,他麾下三千“花郎”被房俊隱藏在一個秘密地方,等待重要時刻一舉決定當下皇權之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