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當初,太宗皇帝思念文德皇后憂鬱成疾,一首“十年生死兩茫茫,不思量,自難忘”使其涕淚長流、痛不欲生。時至今日,那位雄才大略、縱橫八荒的千古一帝也已然魂上九霄,世間徒留其一樁樁豐功偉業,卻再也難覓蹤影。
曾幾何時,李承乾對堅決易儲的父皇心生怨恨、強烈不滿,但是到了現在,父母雙亡、雙親不在,由他這個嫡長子來挑起整個家族之時,卻又感慨萬千。
除夕之夜,闔家團圓,李承乾拉著兩個妹妹的手哭得肝腸寸斷、淚流成河。
皇后蘇氏:“……”
趕緊拉住李承乾的胳膊,小聲勸慰道:“陛下何必如此?此時此夜,闔家歡樂,正該歡飲笑談、兄妹同心才是,何必這般傷心悲慼?再者,長樂懷有身孕,萬一悲傷過度動了胎氣,那就麻煩了。”
李承乾這才從悲慼之中驚醒,抹了一把眼淚,強笑道:“是我不對了,一時間懷念父母、心生感觸,連累妹妹們跟著悲傷,莫再哭了。”
又拉著長樂公主的手,溫言道:“你現在什麼都不需想,只需在宮中安胎,也不必去終南山避人耳目,旁人流言蜚語不必在意,自有兄長給你做主。”
他早就想明白了,縱然長樂懷了房俊的孩子使得皇室顏面無光,可又能如何呢?
既不能處罰功勳赫赫的肱骨之臣房俊,又不忍傷害自己的妹妹,也只能聽之任之。
正如皇后所言那般,如果長樂因為他這個兄長的緣故而沒有保住這個孩子,不止長樂下半輩子鬱郁不得歡顏,他李承乾也將被愧疚所纏繞,抱憾終生。
既然阻止不了,那就生下來吧,誰愛說什麼就說什麼去。
不過他一轉頭,瞪著抽抽噎噎的晉陽公主,警告道:“過完年開了春,你就趕緊議親,老大不小的了,難不成在宮裡終老一生?不看著你嫁人生子,我就算是死也不能瞑目,九泉之下更無顏見父皇母后!”
晉陽公主臉上神情瞬間凝固,微微抿嘴,眼神幽怨的看著自己的兄長。
皇后連忙說道:“晉陽也大了,自有自己的打算,陛下何苦咄咄相逼?議親之事還是要從長計議為好,否則倉促之間擇選駙馬容易出錯,萬一遇人不淑,害苦了晉陽,陛下又於心何忍?”
李承乾氣道:“什麼叫遇人不淑?她心裡如何想法,難道我不知道?我告訴你,長樂也就罷了,但你若是存了那等心思,絕對不行!”
他就怕晉陽任性之下效仿長樂,到時候木已成舟、米已成炊,想要阻止都阻止不了,豈不糟糕?
皇后也拉著晉陽公主的手,柔聲道:“陛下說的沒錯,這件事你必須聽他的,好好觀察京中世家子弟,若有相中的就跟我說,千萬不能任性。”
長樂也好,晉陽也罷,這兩位公主都是外柔內剛的性格,打定主意九頭牛都很難拉回。尤其是晉陽公主,因為年紀小,太宗皇帝也好、李承乾也罷,甚至一眾姐姐、兄長都對她極為寵溺,這也養成她略顯任性的性格。
萬一不聲不響的也搞出孩子來,那可就麻煩大了。
晉陽公主抿著嘴唇微微頷首,低眉垂眼的不吭聲。
李承乾就知道她不服,頓時頭大如鬥……
他嘆口氣,無奈道:“你們兩個也不要不服,也就是我這個兄長心軟,由著你們胡來,試想若是父皇仍在,長樂你搞出這般狀況,父皇盛怒之下會如何做?肯定將你打掉胎兒然後送去昭陵結廬而居給母后守靈,至於房俊,最輕也得打斷雙腿發配西域……可現在你們欺負我性子軟、好說話,得寸進尺為所欲為,你們自己思量思量是不是有些過分?”
但凡換一個皇帝,豈能容忍犯下謀逆大罪的晉王?
他連李治都能容忍,又豈能對兩個妹妹狠下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