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夜,鏡花閣歌舞昇平,百合是作為壓軸出場的,她一出,閣內百花皆失顏色。摒退了嬌美舞娘,她抱琴一人坐於臺上,隔著細簾,滿堂四座皆驚皆嘆。
她撫琴而歌,仿若月光下輝煌而朦膿的夢境。子兮靜靜坐於殿內一角,暗處望著光華下的她,那樣的眼眸,那樣的眉,那樣的笑。
嫵笑也好,歌聲也好,琴曲也好,不似在人間。
彷彿是忘川盡頭飄來的香,化成了蹁躚的蝶。
——原來奼紫嫣紅開遍,似這般都付斷井頹垣。
良辰美景奈何天,賞心樂事誰家院!
恁 般景緻,我姥爺和奶奶再不提起。
朝飛暮倦,雲霞翠軒;
雨絲風片,煙波畫船。
錦屏人忒看的這韶光賤
他記得這曲,小時聽她哼過,名為《驚夢》。
遊園驚夢。
夢裡不知身是客,一晌貪歡。
他知曉她的美她的好,卻不知她可以這般美這般好。
還有多少的她,是他所不知的?
她出世時,他不在。
他出世時,她已輾轉千年。
其間的時間,漫長到聲嘶力竭也難以忘卻。
曲畢,人們於痴神中回魂,掌聲雷動。
她在樓下吃酒笑談,茶陵王爽朗的笑聲傳到樓上,百合姑娘的廂房一向是閒人免進的,他翻窗進來,按她說的話在廂房內等她,卻發現其裡早已有人。
蒙著黑麵,凜冽刀光掠影。
一共三人,功力自然是不弱的,可以說,出手相當專業。子兮抬了眉,伸手一劈,碎了一人的腕骨,不動聲色地挑過劍,立於原地,步子不曾挪過,一手負後,另一手執劍,刺,劈,斬,挑,掄,劍鳴相交。
三人連慘呼都來不及,無聲倒下。
不堪一擊。
子兮在心中冷笑。
這時,門吱呀一聲,開了,嵐珊“啊呀”低撥出聲,不知是驚訝還是什麼,然後神色如常地合上門。
“子兮,人都死了,你讓我怎麼審?”她倒了杯茶,坐下來,一臉委屈地嗔怪。
少年面無表情道:“不用審了,茶陵王派來的人。”說著挑開屍體腰間的衣服,露出刻章一般的印,烙在面板上。
“茶陵王的死士。”
嵐珊挑眉:“來殺我的?”
“想必是的。”
“衣冠禽獸,殺人之前還拐著彎子聽曲買笑。”她哼了一聲。
“師父還是儘早離開鏡花閣罷,這裡不安全。”
“我又不會死,你怕什麼。”她玩味地笑起,“況且,越來越好玩了不是麼?”
子兮盯著她,面色若霜。
“那茶陵王,大抵是司天臺巫師那邊的人,我給潮音的那紙折書起作用了。”她望著窗外的夜色說著,“子兮,我不會有事,你放心。”
他什麼時候放過心了。
“吶,今晚叫你留下,是有事的。”女子站起來,聽不出口吻。
子兮一怔:“師傅請講。”
下一秒,是她近在咫尺燦若星辰的眼眸,蝶翼一般的睫毛撲過他的鼻樑,他舐到了她嘴唇的柔嫩與軟軟的香甜,芬芳的味道,如同一個夢。
他驟然抽吸,她卻趁虛而入。
震驚數十秒,他驀地推開懷裡的人,胸口劇烈起伏,卻忘記了怎樣呼吸。
“喜歡麼?這可是你的生日禮物。”她支著下巴,燦爛地笑著,滿意地追著他四處躲閃的尷尬目光和他臉上可疑而奇異的紅暈。
“師父……”他退後著,幾乎貼到牆壁,“以後請不要這樣子。”
他閉上眼。
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