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烏里雅蘇臺雪原上那一場狙擊發生的同時,遙遠的崑崙山頂上,瞳緩緩睜開了眼睛。
“該動手了。”妙火已然等在黑暗裡,卻不敢看黑暗深處那一雙靈光蓄滿的眼睛,低頭望著瞳的足尖,“明日一早,教王將前往山頂樂園。只有明力隨行,妙空和妙水均不在,妙風也還沒有回來。”
“應該是八駿拖住了妙風。”瞳的眼裡精光四射,抬手握緊了身側的瀝血劍,聲音低沉,“只要他沒回來,事情就好辦多了——按計劃,在教王路過冰川時行動。”
“是。”妙火點頭,悄然退出。
一個人坐在黑暗裡,瞳的眼睛又緩緩合起。
八駿果然截住了妙風,那麼,那個女醫者……如今又如何了?
坐在最黑的角落,眼前卻浮現出那顆美麗的頭顱瞬間被長刀斬落的情形——那一剎那,他居然下意識握緊了劍,手指顫抖,彷彿感覺到某種恐懼。
恐懼什麼呢?那個命令,分明是自己親口下達的。
他絕對不能讓妙風帶著女醫者回到大光明宮來拯救那個魔鬼。凡是要想維護那個魔鬼的人,都是必須除掉的——神擋殺神,佛擋殺佛,絕不手軟!可是……為什麼,為什麼內心裡總是有一個聲音在隱隱提醒——那,將是一個錯得可怕的決定。
“明介……我一定,不會再讓你待在黑暗裡。”
那雙明亮的眼睛再一次從腦海裡浮起來了,凝視著他,帶著令人惱怒的關切和溫柔。
他極力控制著思緒,不讓自己陷入這一種莫名其妙的混亂中。蒼白修長的手指,輕輕摩挲橫放膝上的瀝血劍,感觸著冰冷的鋒芒——塗了龍血珠的劍刃,隱隱散發出一種赤紅色的光芒,連血槽裡都密密麻麻地填滿了龍血珠的粉末。
用這樣一把劍,足以斬殺一切神魔。
他低頭坐在黑暗裡,聽著隔壁畜生界裡發出的慘呼廝殺聲,嘴角無聲無息地彎起了一個弧度。
教王……明日,便是你的死期!
他瞬地睜開眼,紫色的光芒四射而出,在暗夜裡亮如妖鬼。
在烏里雅蘇臺雪原上那一場狙擊發生的同時,一羽白鳥穿越了茫茫林海雪原,飛抵藥師谷。
“嘎——”顯然是熟悉這裡的地形,白鳥直接飛向夏之園,穿過珠簾落到了架子上,大聲地叫著,拍打翅膀,希望能立刻引起女主人的注意。
然而叫了半天,卻只有一個午睡未足的丫頭打著哈欠出來:“什麼東西這麼吵啊?咦?”
霜紅認出了這隻白鳥,脫口驚呼。雪鷂跳到了她肩頭,抓著她的肩膀,不停地抬起爪子示意她去看上面繫著的布巾。
“咦,這是你主人寄給谷主的嗎?”霜紅揉著眼睛,總算是看清楚了,嘀咕著,“可她出谷去了呢,要很久才回來啊。”
“咕?”雪鷂彷彿聽懂了她的話,用喙子將腳上的那方布巾啄下來,叼了過去。
“綠蟻新醅酒,紅泥小火爐。晚來天欲雪,能飲一杯無?
——不日北歸,請溫酒相候。白。”
那樣寥寥幾行字,看得霜紅笑了起來。
“哎,霍七公子還真的打算回這裡來啊?”她很是高興,將布巾折起,“難怪谷主臨走還叮囑我們埋幾壇‘笑紅塵’去梅樹底下——我們都以為他治好了病,就會把這裡忘了呢!”
“嘎。”聽到“笑紅塵”三個字,雪鷂跳了一跳,黑豆似的眼睛一轉,露出垂涎的神色。
“不過,谷主最近去了崑崙給教王看病,恐怕好些日子才能回來。”霜紅摸了摸雪鷂的羽毛,嘆了口氣,“那麼遠的路……希望,那個妙風能真的保護好谷主啊。”
雪鷂眼裡露出擔憂的表情,忽然間跳到了桌子上,叼起了一管毛筆,回頭看著霜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