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動嘴皮子了,那就徹底給旁邊那桌做陪襯。有了旁邊那桌的吱吱喳喳,這桌的靜默才如此明顯。
那一大盆麵包完,也快亥時了。當爹的咳嗽一聲,讓男丁們起身準備,過了亥時,進了大年初一,男丁們要拜祭祖先,為先祖奉一炷香。廖秋離跟著父兄們往祠堂走,蕭煜自覺呆在原地,沒有跟過去。廖家老三見狀對老五使了個眼色,老五停下,回頭招呼:“走吧!”。“嗯?”蕭將軍一臉的不著四六,不清楚他要他走去哪。“跟著我!”。“哦。”。
醜媳婦見了公婆不算,還得連祖宗一起見了!
其實也就是見見,上柱香就好,不用三跪九叩。
廖世襄在祖宗牌位前唸唸有詞,往年是向祖宗叨叨廖家臺口一整年的大事,今年麼,除了公事之外,估計還得說點兒私事——廖家小字輩的老么,如今也成了家了……
雖然和世間常態相悖,但人活一世,匆匆如螻蟻,若是連一點真心都不能替晚輩周全,還談什麼做人的爹孃。今年是他們成婚頭一年,那小子也來給列位祖宗上香了,就是站在門邊的那一個,除了男女這條不搭調,其餘都比老么強太多,論門戶也是我們高攀了。不肖子孫在此再拜禱祝,望列祖列宗在天之靈庇佑,廖家明年人口太平,出入順利。
從祠堂出來,廖秋離說要到灶房去煮那些包好了的扁食,本來這事兒有女眷們做,但他說今年回來一趟,明年按舊規就該在菊兒衚衕過了,為爹孃兄嫂盡一點心意吧。眾人聽他這麼說,一時間感慨萬千,廖家老三走出來拍了拍他的肩道,“去吧。”。
這一拍,忽然就有了說不出的感傷。老三算是老五的半個爹,幾年的把屎把尿,幾年的來回顛簸,幾年的懸心勞神,林林總總三十來年,這就要脫手了。好傷感人。
老五笑笑,“不就是煮個扁食麼,往常我天天煮,也不見你們怎麼樣,怎麼今日要煮,你們就這副模樣?多大的事兒?!”,說完他就自然而然的進了正堂,拿了一簸箕扁食進了灶間。
廖秋離去哪,蕭煜這塊牛皮糖就黏到哪。灶間裡有好幾口大灶,大灶上邊架著好幾個大蒸籠,他們一人架柴燒火,一人控著火候,配合得挺好。
“……打從記事起我就愛在灶房待著,特別是元夕夜晚,一家人守歲,灶房裡燈火灶火都亮堂堂的,灶房裡熱騰騰的水汽好像雲霧,帶著煮熟了的食物的香,新打的麥子的香,好聞極了……後來五歲那年病了,一半時間在雲清山,一半時間在廖家,又有十年時間沒聞過這種暖暖的味道……再後來麼,從雲清山下來,多少時候都感到人命無常,最難受的時候也愛往灶房來,彷彿一聞這股暖暖的味道,心裡就踏實了。”
水滾了,廖秋離把簸箕裡的扁食一個個放進蒸籠裡,滿屋子的水汽當中,燈火朦朧之間,他說了這麼一番話。蕭煜靜靜聽著,他在聽他不知道的那段,那時候他們都還未長成,還未相遇,還未相知。
十五年。
好長。
這個五歲那年幾乎病死,死馬當活馬醫之時被送上了雲清山的人,那時候一定滿心惶惑,害怕又不解,不知生而為何、死又何辜,惶惶然之中,能給他慰藉的,除了雲清老道之外,就只有灶房的燈火水汽和食物的香氣了。
他安靜縮在灶房一角,看師兄們生火做飯,做熟了,師兄們會拿出一些先讓他吃,修道的人都吃素,素包素面素饅頭,新麥的香氣獨特而濃厚。給的時候一定雙眼透著憐憫,是對一個今日不知明日事的孩兒的憐憫。儘管如此,他還是活了下來,受盡病痛折磨的十年,他靠著對人間煙火的嚮往撐著活了下來。
蕭煜心內描摹了一個童年寂寞的廖秋離,那顆心酸痠軟軟,終於從矮凳上站了起來,默默走過去,從他手上接過簸箕,放一邊,再牽起他的手,幽幽道:“明年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