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裡的大姨娘。”屋裡的火盆雖然還燃燒著炭塊,只穿著單薄的中衣到底還是覺出些冷,蔣阮便不自覺地往蕭韶胸前靠了靠,權將他當做大暖爐了。她蹙眉道:“你也應當知曉我府上的事情,如今尚書府沒了,卻沒聽見大姨娘出來投靠什麼人的訊息。這麼多年來,她在府裡彷彿一個透明人般,總是不爭不搶,卻又安然無恙,我一直覺得很奇怪……”世上不是沒有不爭不搶心性淡泊的人,只是那樣的人不應當出現在尚書府。趙眉性子單純所以沒能在尚書府的宅院爭鬥中活下來,大姨娘能在夏研的眼皮子底下安然無恙,必然有特別的手段。不知道為什麼,蔣阮總覺得有些奇怪,許是死過一次的人對這些事情有種莫名的直覺,蔣阮無論如何都不能忽略大姨娘。
蕭韶也看出了她的心思,便又將被子與她蓋嚴實了一些,沉吟道:“此事交給我。”
蔣阮倒也乖覺,順勢將腦袋靠在他懷中,道:“還有那個姚家小姐,今日我瞧著也有些不對勁,說不上來的感覺……總覺得有些不安。”
蕭韶微微一動,眸光掠過一絲笑意,便看了一眼蔣阮。蔣阮察覺到他的目光,道:“你別以為我胡亂說道。你那時候是沒瞧見,再者便是瞧見了大約也是瞧不出什麼。”
“那你如何看出來?”蕭韶低聲問道。
“直覺。”女人的直覺總是莫名其妙,而女人又總是毫無道理的相信自己的直覺。蔣阮自己也說不清楚自己對姚念念是什麼感覺,不過錯身而過的那個瞬間,姚念念對著她露出的那個意味深長的笑容似乎並不那麼簡單。這一次見面和上次在狩獵場上不同,似乎有什麼東西悄悄改變了。
“阿阮如此介懷,可是吃醋?”蕭韶冷硬的臉登時顯出幾分促狹的笑意,蔣阮聞言便臉一熱,怒道:“我何時醋了,不過是……唔…。”話音未落,剩下的話便被人堵在唇中,屋中便又慢慢的熱將起來,似乎連窗子上來扒著的雪花也要給融化了。
與此同時,京中天牢。
獄卒撥弄了一下火盆裡的炭塊,即便是生了火,天牢中長年累月積起來的陰冷潮溼也不是那麼容易被驅散的。尤其是到了這寒冬,更是冷得很。年關時節卻要呆在這麼個鬼地方,難免有些怨氣。幾個獄卒聚在一起,桌上堆著些酒菜,正是喝的有些醺然。
天牢深處似乎有低微的嗚咽聲傳來,說是嗚咽,卻又像是咒罵,窸窸窣窣的激起的回聲在這裡聽著有些詭異。其中一個獄卒便罵了幾句,只道:“真他孃的晦氣,成日成日的哭喪。”
“算了。”另一個拉住要去教訓的人道:“反正也活不久了,省的惹人心煩,來來來,別管那些,哥幾個再喝一杯。”說著便又大口喝起酒來,似是將那聲音也遺忘在腦後。
陰森的天牢深處最後一間,地上正趴伏著一個佝僂的身影,渾身上下都散發出一股惡臭,頭髮長長而雜亂,似是混著不少蝨子,他費力的伸手在背後撓了撓,大約也是得了什麼面板病,本就襤褸的衣裳被抓住了一條條縫子。任誰看到了也不會想到,這個如同叫花子一般,甚至比叫花子還要骯髒下賤的人便是從前的兵部尚書蔣權。
蔣阮費力的抬起頭,獄卒們每日閒談他也從中聽到不少外頭的訊息。聽說蔣丹死了,宣華也倒了,他心裡還叫了一聲好。蔣丹一個小小的庶女,進宮當了娘娘就以為自己一步登天,對自己這個父親也是不聞不問,這樣死了最好。至於宣華也死了,太子重病在床,這江山應當是要落到宣離的手上的。蔣權原先還盼望宣離能看在原先他們好歹也是一條船上的舊情能想辦法周旋幾分將他救出來,可這麼長時間以來卻從來未曾聽到什麼風聲。他僥倖向獄卒打聽,獄卒也拿嘲諷的眼光看他,蔣權心裡便慢慢地明白過來。如今尚書府倒了,他毫無利用價值,狡兔死走狗烹,與宣離來說,他只是一枚無用的棄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