識相的聲音突然飄過來。風塵僕僕的少年小黃門站在樓梯口的位置,邊畢恭畢敬地等候邊向裡頭探頭探腦。
天子一道挑起長眉,頗不耐煩地問道:“何事?”
“上,廷尉遣人至……”
帶人進來的內官垂著頭,口齒清晰地稟報完比,馬上向後退了一步,讓後面的小黃門站到前頭來。
小黃門近前兩步,趴在地上叩頭,然後帶著滿臉遮不住的興奮稟告道:“上,小奴奉‘永巷令’之命星夜急馬上報,項庶人……於昨夜自盡於永巷之內。”
“項庶人?”大漢天子困惑地抬眼,那是誰?
‘就在僅僅一年半之前,項七子還是舅舅面前最得寵的愛姬之一呢!現在,竟然全忘了……’
嬌嬌翁主見狀,不禁為原項七子的際遇嘆息;隨後,委婉地幫皇帝舅舅回憶:“阿大,項氏,曾居七子之位,因罪廢為庶人,貶謫入‘永巷’……乃十七皇子之生母。”
“哦,石美人之十七皇子。”
大漢皇帝總算想起這個項氏是那根蔥了,立馬冷了臉問怎麼回事?怎麼好好的就突然尋死了??
小黃門見皇帝變了臉色,腿都抖起來了,
前頭能有多興奮,現在就能有多緊張,只敢低了頭惶惶地敘述,永巷令說,昨天下午,受了石美人的委託去抱十七皇子。項氏大哭大鬧,不肯。當晚,項氏就剖腹自盡了。
從親生母親懷裡強行抱走嬰兒?
光想想這個場景,嬌嬌翁主就覺得心有不忍。想當初她的胡亥受重傷,大家都說沒治了,要趁著還有一口氣搬出去,她都哭得死去活來,死摟著說什麼也不肯放手;寵物兔尚且如此,更何況是親生的孩子?!
‘竟然選擇……剖腹?’
此時此刻,館陶翁主阿嬌對項氏的烈性倒是產生了些佩服之情——剖腹,是遠比上吊投水痛苦得多的自殺方法;通常婦人是不敢用的。
“剖腹?”
那廂,皇帝陛下卻爆發了:“‘剖腹’自盡?!!”
“上,確乃‘剖腹’自盡、盡。”
伶牙俐齒的小黃門被皇帝陛下的眼神一嚇,話都講不利索了。
聽出舅舅口氣不對,阿嬌從坐榻上站了起來:“阿大?”
“賤人,賤人!”
皇帝陛下攥緊了拳頭猛擊,錘得長案‘砰砰’作響,轉頭,大聲呼喝外頭待命的領班大內官進來:“速速,命尚書擬詔……項氏無德,敗行,玷汙宮闈,屬大不敬……”
‘大不敬’三字入耳,
嬌嬌翁主心中一凜,暗叫不好。
大漢天子的話語猶如一柄久經戰陣的利劍,劃破了春日寧靜和煦的氛圍:“不許歸葬……夷其族!”
“夷……族?!!”
小黃門被懲罰的嚴厲程度嚇傻了,竟然出聲反問,還好被趕來的大內官一把捂住嘴,揪了領子拖走了。
‘是想做最強烈抗議吧!不過……’阿嬌想到這裡,忽然感到莫名的感傷。
她還記得項氏初入宮時的模樣,嫵媚靈動、美豔逼人的絕色麗人,沒料到匆匆三載,生了皇子皇女,卻落得如此結局:‘唉!又何必剖腹……皇宮裡,是最忌諱見血光的。’
內官領了命令,辦差去了。
皇帝陛下深深舒口氣,
回過頭,每一會兒就恢復了原先和藹愉快的神情,溫溫諄諄地繼續教導小侄女:供養起小,保衛家庭,提供各種從經濟到情感上的各種支援……所以,夫婿還是非常非常有用的。對吧,阿嬌?
阿嬌的思緒還沉浸在項氏短暫淒涼的人生中,冷不丁聽皇帝舅舅這麼一問,頓時感到萬分萬分的無語……
夏曆九月九日,上海蘇世居(2013年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