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料市場,輔料市場,跑了兩趟,花費了兩天時間,在初春裡,流了一身汗。親力親為,身體力行。說得光彩正面,也曾想有亮堂的工作室,代勞的助手,專業定製的面料輔料,也追求過。
搭上回家的動車,辭別江南城市,心想著,這樣也挺好的,全憑著興趣愛好在支配著,沒有過深的利益計較。
當初,在S市,龍雲沁收集了不少老刺繡料子,數量算不上多,但十分珍貴,這些料子,當時捨不得拿出來用,後來離開S市時,竟也沒帶在身邊。裡邊有兩塊明代緙絲,出售的話,價值不菲。正因為如此,所以沒帶走。這不是他出錢購買的,是一份贈品。
慢慢吃著午餐,想著黃胖寄放在縣城姨媽家,不知道過得怎樣。姨媽家房子窄小,人口多,誇張點形容真可算是擠得都沒有下腳的地方。黃胖過了好幾天滿山奔跑的日子,性子發野,不知道縣城生活還能不能適用。
一人一狗,日後大概就相依為命了。
內心自嘲著,這樣也挺好,黃胖養大了還會看家護院,咬歹徒,保護主人家。除非被驅逐,否則不離不棄,一生相伴,人有時還不如條犬。
這般想法也是錯的,畢竟人有各自的追求,各自的脾性,因為是萬物靈長,越高階越複雜。人與人之間,又怎會像人與狗之間那麼單純。
列車高速行駛,窗外的景緻,呼嘯而過,低頭讀閱電紙書,讀著《三才圖會》,這是部明代百科類的繪圖本,裡邊有關於服飾的內容,正是龍雲沁感興趣的部分。
張岱說人無癖不可與交,以其無深情。龍雲沁的癖好是織物與服飾。
他們的族群,將歷史織入服飾中,穿在身上,織物與服飾,自幼便熟悉親近,彷彿天賦。而後天的,還需學習,開闊視野。
列車靠站,一陣顛簸,龍雲沁抬頭,猝然對上前方一位出廂的男子,那人高大的背影,像極了李璵,以致心跳都慢了一拍。想想十分可笑,一剎那居然以為是李璵。李璵,怎麼可能坐動車。
人與人的差距,天壤之別。
列車繼續前進,搖搖晃晃中,龍雲沁昏昏欲睡,便趴在小桌上睡去。這一覺睡得很不舒坦,光怪陸離。夢裡,金韞在訴說著什麼,他精緻的臉上有著彷彿與生俱來的優越自豪,他笑的時候,會微微側頭,顯得十分優雅。他一向鄙夷龍雲沁,且從不掩飾。他有錢,有身份,有所謂的顯赫身世,龍雲沁沒有,然而,除去這些外在的,不都是同樣物質構成,餓得吃飯,冷要加衣,生老病死,凡人而已。這是個不願意想起的人,因為這是他嫉恨的人。
☆、雲青欲雨 第二章(中2)
嫉在於這人處於特權階級,凌越於社會規則;恨在於這人對自己的所作所為,無力去反擊,唯有以“厭惡”這種精神勝利法去對待。人生中總要遇到一兩個這樣的人,用光彩耀眼,高不可攀去刺傷他人的平庸,揉死蟻類般的任性妄為姿態,去踐踏他人勉強維持的那點可憐尊嚴。
金韞,龍雲沁曾嫉恨過的人,在離開S市後,一切也都雲淡風輕了。
夢中這人還在喋喋不休,龍雲沁試著用欣賞的態度端詳起他來,周佶是他記憶中最純美的男生,然而金韞,大概可算是平生所見最媚的一位。柔眉婉轉,眼角飛揚,尤其左眼底下一顆淚痣,更添嫵媚。相書說:“男生女相主富貴”,信矣。
從睡夢中醒來,已是最後兩站,龍雲沁整整衣物,看著魚貫出車廂的乘客,男男女女,情侶,家人,他疲倦的攬收額前過長的發,心情憂鬱。
沒有家人,也沒有情人,甚至沒有一個在身邊的朋友。
母親去世時,父親回來辦的喪事。那時龍雲沁在讀大學,哥哥龍雲意因不愛讀書,且家境所迫,已經出社會多年。在辦理完喪事後,父親留下了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