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之仇,東北軍的人跟日本軍人是見面就紅眼的。眼下這兒已經坐著一位東北軍的團長了,冷不叮又冒出來個日本軍人,這場面可就不那麼妙了,所以掌櫃的當然發毛了,他把女婿陸雄飛扯到一邊問:“雄飛,日本人是不是你請來的?”
陸雄飛笑著搖頭。
掌櫃的哪裡肯信:“難道他們是衝我這個賣古董的小老闆來的?我們家生孩子他們日本人怎麼知道的?”
陸雄飛“嘿嘿”一笑:“誰讓您在天津衛有人緣呢。日本駐屯軍的司令官都給您老獻殷勤來,往後您做生意多有面子呀。”
掌櫃的三閨女趙洗玉見爸爸如此的為難,便走過來說:“大姐夫,日本人跟咱們套什麼近乎?這叫親戚朋友們瞧見了,還以為咱們跟日本人有什麼貓膩呢?讓他請回吧!”
陸雄飛沖洗玉一歪腦袋:“你這是疼你爸吶還是害你爸呀?連小孩子都明白,抬手不打笑臉人,人家上門來賀喜,難道還要攆人家出去不成?你也不琢磨琢磨,一但得罪了日本人,恆雅齋的買賣還開不開了?”
一聽這話;洗玉也就不言語了。掌櫃的雖說心裡老大的不情願,可是仍是吆喝人上茶看座,笑模笑臉的應酬那個日本人;當面兒讓誰都過得去,這就是我們掌櫃的做人的規矩。
實際上,日本人就是衝陸雄飛來的,日本人為嘛給一個碼頭腳行頭頭這麼大的面子,連陸雄飛自己也鬧不清。原來,日本人早就有著特別周密的安排,等趙家的人醒過盹兒的時候,天津衛已是天下大亂了,這是後話了。
其實,“洗三”簡單得很:一隻大木盆,滿滿盈盈的溫水,接生婆把光著屁股的孩子抱到盆跟前,一邊往孩子身上撩水,嘴裡一邊唸叨:“一攪金,二攪銀,攪來閨女、小子成了群。一攪金,二攪銀,伯伯、大爺、姨姨、姑姑來添盆。”添盆的意思就是說往盆裡扔錢,扔的越多,日後孩子越是長命百歲,人財兩旺,親戚、朋友就圍著大木盆一邊說著吉祥話兒,一邊往水裡扔銅板,扔光洋。
《玉碎》第一章(2)
天津衛一般老百姓家“洗三”,請的親戚朋友也就是一般的老百姓,自然往盆裡扔的也大都是些大銅子兒,跟主家特別近的,手頭也有些積蓄的客人,才會往水盆裡扔一兩塊現大洋。
開歲的接生婆是個特別機靈的娘們兒,看見有頭有臉的人來了不少,又隨口編了幾句:“一攪金,二攪銀,添盆的貴人走大運,一攪金,二攪銀,添盆的貴客活到百歲人。”
那天也真是氣派的很,賓客們從口袋裡掏出來的大都是現大洋,一會兒的功夫盆底就全是白花花的了,有的女客乾脆把手上的金戒指丟進盆中,一邊扔錢嘴裡還都一邊唸叨,長命百歲,榮華富貴呀,吉人天相,福祿雙全呀,喜興話兒塞滿了趙家大客廳,我們掌櫃的一家人那高興勁兒就甭提了,特別是掌櫃的70歲的老孃,笑得差點沒背過氣去。
英國人惠靈頓拿著一摞子現大洋走到盆邊,喜愛地打量小開歲。他也算是個中國通了,打民國初年就從英國到天津了,英租界不但有他的洋貨店,在華界的北馬路也有他的西洋傢俱買賣,跟掌櫃的常有生意上的來往,不止天津話說的挺溜,天津衛的老例兒他多少也懂些,他把一摞子現大洋扔進盆裡,還學著中國人拽了了幾句文詞兒:“一表人才,三星高照,十全十美,百歲到老!”他那個洋腔洋調的,逗的主客們都笑出聲來。
那個叫小野的日本人挺拿派,等別人都往水盆裡扔完了錢,他不緊不慢的走到水盆邊,用流利的中國話說:“長命百歲,一生富貴。”一邊往水盆裡放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