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分鐘後,他開始走路了。
豆大的汗順著臉往下淌,大部分流進脖子,最終在胸口的T恤上染出一大片水漬。心臟在身體裡砰砰地狂跳,彷彿下一秒就要破膛而出。方箏一邊走一邊大口大口地呼吸,像被甩上岸的魚,極度缺氧中的他還不忘鼓勵自己——都這情況了,還能堅持往前走而不是停住坐下來休息,方箏,你絕對的鐵血真漢子!
鼓勵完,方箏又自嘲地笑了,忽然有點不明白自己這是幹嘛。出生時候八斤高高的,成長的歲月裡就沒和胖子脫過鉤,一身肉已經成了自己最親密的戰友,瘦下來會變成什麼樣,他連想都沒想過,因為已經認定了那根本是可能性為零的事情。
於是這打了雞血似的運動圖個啥呢,其實他也不知道,只覺得必須做點什麼,才能把心裡積壓的那些情緒發洩出來,這情緒有委屈,有不甘,有憋悶,以及……難過。
汗最終也沒有徹底消掉,因為等方箏氣息平穩的時候,太陽已經掛得高高,夏日的熱浪又捲土重來,曬得他幾乎睜不開眼。路邊的小吃攤已經星星點點支起來,勤快的攤主們或炸油條,或攤著煎餅果子,一派欣欣向榮。
不自覺走進個棚子,一箇中年婦女馬上過來招呼,問吃點什麼。方箏想說四根油條一碗豆腐腦,你看,他連數量其實都想好了,可等下意識瞄完自己的肚子,又看了看那正滾著花的大油鍋,食慾忽然遭到前所未有的阻擊。
掙扎著走出簡易棚時,方箏已經快讓自己氾濫的口水淹死了,可他在這種交戰的階段性勝利中體驗到一種暢快,並乘著這種暢快在菜市場買了三斤黃瓜二斤西紅柿。
到家之後方箏先啃了兩根黃瓜一個西紅柿,這才覺得心不虛了氣不短了水分也充足了,完全是重新迴歸人間。耳聰目明之後,手機的提示音也清晰起來。方箏跑步時候沒帶手機,這會兒便納悶兒地走到床邊把放在枕頭旁的手機拿起來檢視。
兩個未接來電,都是徐迪。
如果在兩個小時前,方箏可能想都不想就直接把手機丟一邊兒去,可現在他忽然發現這些有的沒的情緒跟跑步中那想死死不了想活活不成的生理苦難相比,完全不值一提,索性也就回撥了過去。
彩鈴剛唱半句,那頭就接了起來,卻沒馬上出聲,而是過了會兒才不確定地問:“風箏?”
“嗯,剛才出去了,沒聽見。”方箏覺得自己需要找點事情做,於是順手開啟了電腦。
“這樣啊,”徐迪還不如方箏自然,幾秒尷尬的冷場後,才找回聲音,“其實也沒什麼事兒,就昨兒晚上我不喝多了麼,狗子說我跟你這兒耍酒瘋來著,對不住哈。”
“我去,你跟我這兒耍酒瘋是一次兩次了麼,”方箏撇撇嘴,不太待見這不誠懇的道歉,“這回知道對不起了,那以前呢,不補我點精神損失費?”
微軟圖示消失,華夏背景的桌面緩緩浮現。
方箏在徐迪的沉默中,用脖子和肩膀夾住電話,雙擊遊戲,輸入使用者名稱密碼,登陸。
“風箏,昨天我說那些話你就當我放屁,行麼。”徐迪忽然直奔主題。
方箏握著滑鼠的手頓了下,好半天,才說:“行。但你得告訴我好端端為啥會放屁。”
話說到這份上再留半截就沒意思了,徐迪索性都攤開來:“還不是苟小年那王八犢子,非跟我吵吵,你說吵吵的時候哪有說話好聽的,我就罵了他一句賣JB的,操,他居然說當初腦殘了才跟我在一起,說你比我好不知道多少倍,他沒跟你好腸子都悔青了!”
“……”
“風箏?”
“苟小年我操丨你奶奶個爪!!!!”
方箏總算懂了,尼瑪他哪裡是躺槍,分明是被苟小年生生拉過來堵的槍眼!!
因著同仇敵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