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價嗎?董嫣然垂下眼,伸手拿起桌上一碗藥,慢慢就唇,徐徐飲了下去。從一開始,就知道是一場艱鉅的劫難,她不在乎傷身殞命,卻擔心腹中那尚未出世,就受盡磨難的孩子。然而,道之所在,豈可迴避。她只是將一張藥方,交給茗煙,託他煎藥。反正相府藥房,什麼在外頭買不到的名貴藥物都有,倒勝過她自己去四方尋找藥材了。
她只盼著那天下有名的神醫開出來的藥方,能助她的孩兒渡過一劫。
她不知道她每日服藥時,從容淡定為納蘭玉扎針診脈的性德,在煙霧之後的眼眸中,曾掠過什麼,也不知道,那專心一意為納蘭王療毒的衛孤辰抬眸間,專注看向她的眼神裡,流露的是什麼。
她只是覺得,在這房裡的四個人中,也許最奇怪的就是衛孤辰了吧!整整十二天,不眠不休,不可有一毫懈怠。十二天,一百四十四個時辰,必須保持著真力永遠平穩,不能有一毫波動,必須保證真氣如網如絲、如線如縷,如水銀洩地,準確地進入納蘭玉的每一寸經脈、每一點骨骼,必須忍受著纏綿劇毒,一點一點,入骨入體,糾纏折磨,撕心裂肝,萬蟻噬身,血脈倒衝,不能做任何反抗,卻還要保證真氣不受絲毫影響。
她僅僅是護衛旁觀,已覺身心交疲,心力俱疲。而他,神容卻越發清冷,眼神越發明定,容色越發高遠冷漠起來。他甚至連汗都很少,讓人常會懷疑,他不足血肉之軀,倒像是冰雪之身。
整整十二天,除了對納蘭明之外,他沒有說一個字,甚至不曾詢問過納蘭玉的狀況,他只是全神貫注做他該做的事,在聽到性德的指示後,在第一時間執行,僅此而已。
他不說一個字,不發一聲呻吟,臉色除了稍稍蒼白一點,竟看不出任何受難的跡象。或許只有那升騰而起的白霧,讓整個房間都如罩雲山之時,才能讓人感受到,他所付出的,是多麼可怕的代價。
董嫣然每每看他漠然的神容,竟不由自主會有種酸澀之感,直衝雙眼。要怎樣的堅忍,才可以把一切隱藏得這般不露痕跡。這是一個什麼人,嘴裡說的永遠是殘酷冷漠的話,可原來他唯一會殘酷冷漠相待的只是他自己。
每一次整個房間完全被內力催發的雲霧遮繞時,她會在煙塵迷濛間期盼,在這旁人看不到的時候,那人可以饒過他自己,容許自己流露出少許軟弱、悲傷和期盼。
然而,她自己又同樣清楚的知道,那樣一個男子,就算孤獨地面對蒼天和大地,也要固執地掩飾內心的悲涼、眼中的熱淚吧!
整整十二天,當性德那句似乎同樣平淡得不帶一絲情感波動的聲音“好了,他的毒去盡了”傳來時,她震了一震,恍惚中,懷疑自己是否聽到了這句話。
那麼多的煎熬和期盼,那麼多的忍耐和付出,原來,只可以這樣淡淡幾個字就結束了。
然後,在下一刻,她看到納蘭玉的身體被慢慢放平,衛孤辰徐徐站起身來。直到這時,她才鬆懈了下來,心中重壓的大石一去,她才奇蹟般的發現,這一刻的輕鬆,不止是為了她自己的解脫、納蘭玉的生命,還為了,衛孤辰,這個孤獨冷漠的男子,終於可以從這場彷彿漫長得沒有止境的折磨中脫身出來了。
性德也平靜地收針站起:“他身上的餘毒已盡,剩下的事就是好好調養。納蘭明身為宰相,不至於沒能力給自己的兒子調理身子,以後的問題,不必我們費心了。”
衛孤辰淡漠地點了點頭,他依然站得筆直,臉色略顯蕭寒。
董嫣然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心理作用,十二天後,再看衛孤辰,會覺得他清減了很多,以至於那身如主人一般孤高的雪衣,顯得有些空落落的。他的袖子既寬且長,雙手都攏在袖中,這個姿勢,讓董嫣然沒來由地避開目光,不忍直視。她甚至不敢去想,這個孤傲而倔強的男子藏在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