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懂什麼,不過是一個孩子……”觸及那孩子帶著深刻恨意的眼睛突然就說不出話來。
目送男人離開,女人抬起瘦弱的臉龐,定定看了他背影一眼,垂首看著懷裡不過五六歲大的孩子,“小白,往後媽媽就只有你了。”
孩子揚起小臉,抬起小手去擦拭女人臉上的淚水,稚嫩的聲音響起,“媽媽,別哭。”
媽媽,別哭……
這句話直直傳到蘇白心底,他捂著頭,只覺得有紛亂的畫面湧入腦海,怪不得會如此熟悉,這不是他五歲那年蘇啟拋棄他和媽媽的場景嗎?
他走過去,想要安慰哭泣著的蘇媽媽,卻發現那母子根本看不到自己,怎麼會這樣?
不等他想明白答案,畫面突然迅速變幻,雪白的牆壁,雪白的衣服,空氣中飄散著刺鼻的消毒水味,病床前看起來有十七八歲的少年正在低頭削蘋果,他的神色很認真,蘋果皮越來越長,一直不曾斷過。
病床上的女人穿著藍白相間的寬大病號服,身體異常瘦削,越發顯得衣服鼓盪,她抬起頭露出一張過於蒼白的臉來,細長秀氣的眉,小巧精緻的鼻子,眉眼之間隱約可見年輕時的美麗,已經不再年輕的女人笑得眉目彎彎,語氣既驕傲又心疼,“我們家小白真是厲害呢,整天忙著照顧我,還能考上大學,隔壁床的大媽很羨慕我,經常誇我有個孝順的好兒子,我們家也能出個大學生,媽媽真是開心,既然考上了就要好好學,知道嗎,要聽老師的話,不過也要注意自己的身體……”
蘇媽媽絮絮叨叨地說著,神色滿足而開心,提到大學兩字時不經意間流露出崇敬和羨慕,彷彿那是什麼聖地一般。
少年削蘋果的動作頓了一下,乖乖點頭稱是,過長的頭髮遮住半張臉,沒人知道此時他的心底忍耐著巨大的哀痛和酸苦,除了透明狀的蘇白。
醫院和學校兩地奔波的生活讓他的身體有些吃不消,靠著藥物才熬了下來,經常性的缺課和睡眠不足讓他的成績急劇下滑,高考場上更是差點昏了過去,如此,能考上一個二本學校,他是不是該說一聲慶幸?
蘇媽媽不瞭解大學也是分三六九等的,她只是單純為兒子有了更好的出路而開心,她連高中沒上過,自然對所謂的大學生帶著莫名的尊敬,這落在少年眼裡,只覺心中更加酸澀難受,他死死低著頭,不敢讓蘇媽媽看到他微紅的眼眶。
不過,這都沒什麼,如果能換得蘇媽媽的身體康健,他就算是不上學也沒什麼的,可醫生說過,換心手術是需要很多錢的,那對這個少年來說無異於天文數字。
咖啡廳裡,依然西裝革履保養得宜的男人聽了少年的話臉色一變,冷笑一聲,“果然是沒踏入社會的學生,想法也太天真了些,我是有些錢,可也沒到隨意揮灑的地步,你媽現在和我已經沒有關係了,她是死是活關我什麼事,不要動不動就來找我要錢,我又不是慈善機構。”
少年低垂著頭,僵硬地開口:“你從來沒給過我生活費,一分也沒有……”
男人不奈地打斷他的話,“我也是身不由己,剛結婚那兩年家裡的錢都歸李蕊管,她天生脾氣大,要是知道我偷偷給你錢,還不鬧個天翻地覆?”他看了眼對面的少年,那孩子從見面到現在連正眼看他一眼都沒有,不聲不響地坐在那裡,穿著一件洗的發白的淡藍色校服,整個人陰鬱沉默,渾身透著壓抑低沉的氣息。
不知怎的男人心底忽然升起一股不滿,自從娶了李蕊,靠著裙帶關係,他在這片地界上大小也算是個名人,已經有很多人在偷眼看這邊了,原本就是瞞著李蕊出來和前妻的孩子見面的,萬一被人捅到那個母老虎那裡,能有他的好果子吃?
少年似乎對他的情緒波動很敏感,垂在身側的手緊緊握起,身體也極度緊繃起來,他低聲道:“就當是我借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