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東陽隨著眾人一齊朝奉天殿走去,臨走時回頭看了秦堪一眼,目光裡充滿了感激。
秦堪朝李東陽淡淡一笑,拱了拱手後,便轉身朝宮外而去,朱厚照的職責是守靈,明日便要由劉健宣讀弘治帝遺旨,準備登基為帝了,今夜是大明權力高層的空白時期,絲毫不能大意。
承天門外人山人海,時已半夜丑時,大臣和百姓們卻滿滿地在廣場上跪滿了一地,哭聲此起彼伏。不絕於耳,五鳳樓上的喪鐘仍在一下又一下地敲著,聽著不同尋常的夜半鐘聲,很多不知情的百姓已感到宮內有大事發生,於是越來越多的百姓們在向承天門聚集。
五城兵馬司,京營團營,錦衣衛。東廠,包括順天府衙役等等,能出動的全部出動了。他們手執兵器圍在廣場四周,警惕的眼神不停在人群中掃來掃去。
臣民哀痛說明皇帝得人心,正是宣揚皇威的好時機。然而也不能不提防有心人煽動作亂,畢竟此時皇帝甫逝,新君未立,是最容易鬧出亂子的時候。
秦堪剛走出宮門,丁順和李二便迎了上來,朝他重重抱拳,二人臉上雖有哀痛之色,但很明顯帶著幾分做作,他們只是最基層的錦衣衛百戶,皇帝駕崩或許不算好事。但若指望他們傷痛欲絕未免也不太現實,他們只是吃皇糧的,如此而已。
“沒出亂子吧?”秦堪淡淡問道。
“有幾個潑皮想趁亂渾水摸魚偷百姓的銀錢,被我等拿下了,除此沒什麼大事發生。”丁順咧嘴笑了笑。
秦堪點點頭。剛準備交代幾句,卻聽得承天門外一陣喧譁聲。
跪拜的人群被一群軍士粗魯地揮舞著鞭子抽開,人群慘叫著迅速讓開一條道,腰繫孝帶,頭冠綁著白綾的寧王朱宸濠哭號著被軍士們簇擁上前。
“皇兄啊!先皇啊!上天不公,竟如此待我大明英主。臣弟來遲一步,何其痛哉!”
朱宸濠一邊哭一邊朝宮門走去,沿路的官員和百姓們紛紛皺眉,卻不得不讓出道來。…;
秦堪獨立於宮門外,看著朱宸濠一臉哀痛地離他越來越近,秦堪心中徒然一沉。
瞧這架勢,寧王是想進宮弔喪?
此時離皇帝駕崩不過一個時辰,禮部一應喪儀還沒準備好,弘治帝的傳位遺詔也沒頒行天下,朱厚照尚未登基……
寧王此刻入宮,到底存著什麼心思?他不知道此時正是皇宮最敏感的時刻嗎?歷史上趁著皇帝新喪奪權稱帝的事還少嗎?
朱宸濠越走越近,秦堪眼皮跳了跳,忽然舉高了手大喝道:“來人止步!”
朱宸濠的嚎哭聲頓時一滯,看清是秦堪後,不知為何怒火萬丈,大約想起了某件令他惱火的事,於是定住身形怒道:“大膽!本王乃先帝兄弟,欲進宮弔唁皇兄,你敢攔我?”
“王爺,此時宮內頗亂,喪儀事宜禮部官員正在安排,等他們安排妥當,自會告之諸藩王公侯入宮弔喪,王爺未奉詔命入宮,恕下官不敢放行。”
朱宸濠大怒:“弔唁本是倫常應有之義,我朱家的事情用得著你這外人阻攔麼?”
秦堪冷冷盯著他,向前跨了一步道:“下官是外臣,只知天子詔命,王爺未奉詔入深宮,是何居心?”
朱宸濠大約被刺激得太狠了,頭腦一熱,說了一句很腦殘的話:“天子已逝,哪來的天子詔命?”
話一出口,朱宸濠頓知不妙,因為這句話被很多人聽到了。
大學士和禮部官員在宮內操持喪儀,此刻跪在宮門前的都是當朝的大臣,從尚書到六部主事,黑壓壓的跪了一地,其中還包括許多勳貴公侯,寧王此話一出,所有人猛然抬頭,淚光婆娑的眼中皆露出憤怒的光芒。
先帝屍骨未寒,寧王竟敢說出如此大逆不道之言,欺我京師朝堂無忠臣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