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染和你思想不同的人,也很難有更深刻的東西。”
“還能有比死亡更深刻的主旨嗎?”裡德爾作求教狀,話說不了更多,他得咬緊牙齒以防吐出岩漿。
“使人願意為之去死的東西就已經比死亡更深刻了。”鄧布利多說,“除此還有其它的,比如愛,當你遇到時就會明白。”
這真是完全不能理解的世界觀……對方高高在上的地位和大師說出的話總被奉為真理的庸常世界,給裡德爾造成的心理創傷不止一點。
不可否認,畢業後近二十年的時間裡他堅持著以死亡為主旨作畫,卻在每一次落筆中都無法抑制地想起那個該死的所謂大師的譏諷——他視其為譏諷,完全否認他世界觀與存在根基的言辭——比死亡更深刻的東西。
即使倫敦流言紛飛,關於鄧布利多的黃金男孩,霍格沃茲建校以來第一個特權階級,只有鄧布利多本人才能讓他脫掉衣服的傲慢的未成年模特,這樣欲將神祇拉下神壇的蜚語也未能割掉裡德爾腦子裡的毒瘤,那句癌變的預言。
繼承裡德爾府後他付出一半財產託彼時關係還沒鬧僵的盧修斯買下了據說以那個男孩為模特的等身雕像,皇室向鄧布利多定做用來裝飾墓穴的《基督復活》。
他瘋狂地想要看到這座以飛離死亡為主旨,並不符合鄧布利多慣常審美的雕塑,想要獲得鄧布利多已經將那句話收回的暗示,想要看到鄧布利多對死亡的畏懼。在它被馬車運來之前,他踱步於裡德爾府扎人的玫瑰園中,蹂|躪嬌豔花朵緩解焦躁,幻想過最壞的可能性,也許鄧布利多會用圍在虛弱的耶穌身旁喜極而泣的聖母和美麗妖嬈的抹大拉的瑪利亞來歌頌復活,避開真實的屍臭,側寫復活這一聖經經典情節中昭示的人類對於死亡的永恆畏懼。討巧的設計,依然可以諷刺裡德爾。
可當馬車抵達,亞麻布掀開,裡德爾臉色迅速灰敗。
那座雕塑是象牙色大理石做的,以棺材為主體形態,棺蓋被某種具有美感韻律的暴力從內部破開,雕工鮮活到讓人懷疑它還會繼續碎裂下去,而這還不是最有動態衝擊的。
復活之日顯然是個暴雨天,此刻雨後初霽,積了淺淺一層雨水的大理石棺材裡有個年輕男子破水而出,他仰著臉,胸腔擴張,在吸入第一口潮溼的空氣,接受第一束新生光芒的撫摸。水也是大理石,面板也是大理石,可質感卻完全不同,清透液體從他髮梢滑落,雖然靜止在那裡,卻讓人有水滴會繼續落下的錯覺。
沒有哭泣的聖母和美麗的抹大拉的瑪利亞,只有耶穌。水積到他小腹以上,所以也不需要裹屍布做公式化的遮羞,曲起的露出水面的雙腿堅韌與柔軟並存,膝蓋精緻突出,因為消瘦,輕輕併攏的膝蓋到腿根有自然的縫隙,可容手掌探進去,甚至本就是在吸引著別人去觸控進創造生命的位置,雕刻者這種程度的表現力太細膩了,裡德爾在發抖,這個耶穌會睜開眼,會呼吸,會從大理石棺材裡走出來,面板的溫度正在升高,生命正在完全灌注進他體內。他並不是死去了,或復活了,或被複活,他是正在復活,進行時,存在於這個動態中。以飛離死亡為主旨,卻看不到絲毫對死亡的恐懼而只有擴張的生機。
裡德爾終於明白了為什麼盧修斯可以不那麼費力地把它買來。因為它會是教堂裡的異端,墓室裡死人中的活人,沒有盡到展示宗教信仰、神的救贖、死亡之可怕的職責,而是在展現生命之美,嘲笑恐懼死亡者。高高在上的大師,怎麼會在乎區區死亡。
裡德爾又看見了解剖室慘白空洞的天花板,聽到刀具劃開面板,公式化的死亡進行曲,可怕的預言寫在天花板上,鮮紅如同濺血。
“克勞奇先生。”
“克勞奇先生。”
法官敲擊桌子,聲音遙遠。
“您有異議嗎,您的被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