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著話,手下的動作卻是極快,三兩下便將黑白子重新歸了類,薛允衡阻之不及,又被他言語轄制住,只得將脖子一梗,搖著扇子道:“我樂意,你管得著麼?”
“長兄如父。”薛允衍說了這四個字,便自站了起來,坐去一旁的陶案邊喝茶。
再不喝兩口茶,他真怕被自家的弟弟給噎死。
平素那樣聰明的一個人,怎麼今日這般瞧著,突然便有了種蠢氣沖天的架勢呢?薛允衍不動聲色地端詳著自己的弟弟,方才在秦素面前一力迴護幼弟的模樣,此刻早便沒了蹤影。
“長兄如父”這四個字,成功地令薛允衡說不出話來了。
他眯著一雙狹長的鳳眸,下意識地搖著扇子,耳尖上的紅暈倒是消去了不少。
薛允衍再度搖了搖頭。
罷罷罷,這些弟弟妹妹就是討債的祖宗,他只能好生敬著,一個也得罪不起。
“你真打算外放去西北?”不著痕跡地轉過了一個話題,薛允衍的語氣仍舊如往常一般淡然。
薛允衡莫名覺得鬆了口氣,便也順著這話題道:“是,總在大都待著,氣悶得緊。”
說這話時,他的神情微有些發沉。
大都的風流蘊藉舉世皆聞,可他卻總覺得,這樣的大都並不真實。這兩年他東奔西走,見識到了大陳各地的民情,越是深入瞭解百姓民生,他便越發覺得大都的浮華,亦覺得,總在大都為官,他怕是一輩子都成不了他想成為的那種人。
所以,便在這一次離開大都之前,他終是動用了薛郡公的名義,給中書省遞了條子,要求趁著今年夏末大陳例行的官員調動之機,外放去西北邊關瞧一瞧,如今初步定下的是泗水關。
“泗水關監軍至少五年,你想清楚了?”薛允衍再度問道。
大陳開國時便已有文官監軍之例,只不過自太祖皇帝文治武功,並不用著派人去盯著自己的軍隊。但到了先帝時期,士族門閥勢力漸強,朝廷對軍隊的掌控力逐漸減弱,先帝便重拾舊矩,中元帝比之先帝還不如,自是循舊例繼續往各地駐軍派文臣監軍。
聽了薛允衍之語,薛允衡搖扇子的手便停住了,鳳眸中驀地似點燃了一簇火焰,沉聲道:“我自是想清楚了,男兒丈夫志在四野,豈可固守於朝堂?”語畢,又挑釁地看了看薛允衍,勾唇一笑:“長兄身負重任,這些輕省的活計,便交由我去做罷。”
薛允衍未曾說話,唯看向薛允衡的眼神變得極深。
兄弟二人對視了片刻,各自轉開了視線。
抱負有不同,而志向卻皆高遠。那一刻,兄弟二人都覺得,這寥寥數語,遠比長篇大論地辯論更能讓他們瞭解對方的心意。
“既如此,范家的事,你便勿須再插手了。”薛允衍終是說道,一面擱下了茶盞。
薛允衡錯愕地看著他,眸中有著明顯的疑惑。
看著他滿是不解的表情,縱然薛允衍向來心冷如鐵,也不自禁地覺出了一絲無奈。
身為兄長,為了這些弟弟妹妹們他簡直就是鞠躬盡瘁、死而後已,到現在還不忘來提點他這個突然就變笨了的弟弟。
薛允衍用力按了按額角。
看起來,得想法子離開此地才是。
唯一比壞弟弟還要麻煩的,便是蠢弟弟。
他情願與聰明的薛允衡天天吵嘴,也不想給蠢笨的薛允衡指點迷津。
數息之後,薛允衡才像是終於聽懂了他在說什麼,立時譏諷地道:“漢安鄉侯在佔田復除案裡本就不乾淨,你留下人手盯了半天,也沒說有什麼成效。”指摘自己的兄長,薛二郎絕對是手到擒來:“如今倒好,你竟還由得這范家子弟魚肉鄉里,範孝武行事乖張、為人狂妄,聽了說他手裡還有人命,怎不見你這御史中丞參上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