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謂派人陪伴,實則就是監視,蔣嫗是個聰明人,如何聽不明白。
只是,經過今日之事,她對秦素再不敢有半點怠慢,聞言並無半點不滿,老老實實地便應下了。
吳老夫人仍舊有些痴痴呆呆地,似是並沒聽明白秦素在說些什麼。這廂蔣嫗便扶著她離開了明間兒,主僕二人的背影很快便消失在了院門處。
秦素遠遠地看著他們,神情莫辨。
不過,她當轉首回看太夫人時,她便又恢復到了最初的淡然,不疾不徐地道:“太祖母,您可都聽清楚了麼?”
太夫人長嘆了一聲,微不可察地點了點頭。
到得此時,她已知今日之事絕不可能善了,秦素定是有備而來,而多年前那一筆筆糊塗爛賬,也終於到了清算之時。
坦白說,她並不覺得特別難過。
她早就料到了會有這一天,瘡疤揭開、膿血四溢,所有事情攤放在眾人眼前。只是,她沒想到這一天會來得這樣遲,她已是風燭殘年,卻還要親眼目睹秦家經歷一場動盪,這讓她有點難以承受。
看著太夫人毫無神采的雙眼,秦素心底微微一哂。
抬袖拂了拂髮鬢,秦素目視太夫人,端容道:“太祖母這一生,最大的錯誤便在於姑息。”
這堪稱無禮的一句話,太夫人聽了,卻是無半字可回,唯緩緩閉上了眼睛。
秦素淡然一笑,拂袖道:“來人,再請鄭槐進來。”語罷她轉首環視四周,補充地道:“祖母與聞阿姨之事,乃是因,而接下來的事情,則是果。”
此言一出,有不少人的視線都轉向了高老夫人。
方才鄭槐說的諸事,都是與高老夫人有關的,且秦素在更早之前便說過,要還高老夫人“一個因果”,眾人此時便不免會想,秦素所說的那個果,應該便是指高老夫人了。
此時,高老夫人已是面色微變,看向秦素的眼神如針尖般冷厲。
鄭槐很快便進來了,秦素請他跽坐於榻上,方道:“之前因有旁的事,便請鄭老先去別處歇了會,如今我卻想再繼續方才的話題,還請鄭老繼續往下說。我記得方才您說過,如果用了麻黃,會引發有心疾者心陽暴脫、猝死當場,卻不知這個藥量是多少為限?請鄭老就以先伯父當年的病症來推斷一下,長期用是怎樣的,短期又是怎樣的?”
鄭槐摸著鬍鬚想了想,便道:“如果按先秦大郎君的徵候來看,誤食麻黃如果超過兩錢,就會引發病症;超過三錢,病症加重;超過五錢,藥石罔效。如果是長期少量地誤服,那隻消半錢到一錢的量,就沒的救了。”
俞氏在旁聽了,眼中又落下淚來。
當年秦世宏便是驟發心陽暴脫之症,雖請了名醫來救,卻是救之不急,如今又聽人提起,她自是悲從中來。
秦素此時便提聲道:“叫楊叟進來吧。”
一個侍衛應了聲是,便轉去了東廂房的方向,不一時,他便領著個乾瘦駝背的老叟,慢慢地走了進來。
這老叟一進屋,林氏的眼睛一下子瞪得溜圓。
“這不是……管著拾翠居花木的楊叟麼?”她失聲語道,一臉驚異地看向那老叟,又看了看秦素。
這老叟的確便是一直在拾翠居做花匠的楊叟,林氏沒認錯。
秦素便笑道:“母親好眼力。”
被她這樣一讚,林氏居然有些訕訕地起來,彷彿忘記了她方才對秦素喊打喊殺的舉動。
心虛地回頭看了看閉目養神的太夫人,林氏方道:“我主持中饋,自然認得他,我記著他是阿葵的祖父,當年他們一家都是從茶田調上來的,他家幾個小輩都在府裡做事。”
說這話時,林氏竭力不叫自己的嘴角往上翹。
她委實快意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