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6章 金戈聲
百日卒哭之前,孝子的棚屋僅內壁可塗上泥用以擋風,然一應坐臥用具卻仍是隻有草蓆麻被,此乃秦彥昭該守的禮制。秦素此時特意點了出來,任誰聽著都是在為他著想。
可不知何故,聽了秦素的話,秦彥昭的神色竟有片刻的不自然。他將臉向旁邊側了側,有意無意地躲開了秦素的視線。
秦彥昭神情中明顯的躲閃與逃避,令始終淡然視之的太夫人的面色,有了一絲極微的變化。
她不動聲色地轉過視線,看向了坐在下首的鐘氏。
鍾氏的面色一如平常,只微微挪動了一下身子,像是坐得有些不舒服。
這個幾乎是下意識的動作,令太夫人的眼神再度微變,旋即又歸於黯然。
她無聲地嘆了口氣,再度看向秦彥昭,眸中隱了一絲極淡的失望。
秦素仍是一臉的怏怏,絮絮叨叨地說個沒完:“……這幾日天氣寒冷,二兄需多多保重身體,夜裡要多加幾床麻被,草蓆也需多墊幾層。莫要受寒。阿素不好去打攪你,待百日之後再登門求教罷。”
字字句句仍是點在斬衰禮制上。
秦彥昭身上那種朝陽般的神采,在那一刻,像是有些黯淡了下去。
他不自然地轉開視線,胡亂地點頭道:“唔,我知曉了,六妹妹也要保重。”
秦素冷眼瞧著,心中又是一哂。
她這位二兄實在太缺歷練了,這一番言語動作下來,就算是旁人一開始不曾留意,此時亦應發現了他的變化。
鍾氏抬起手來,拂了拂髮鬢。
秦素遠遠地看著她。
原應是閒適優雅的動作,秦素卻從她的身上看出了一絲氣惱。
高老夫人猛地回首,冷電般的目光向秦素身上一轉。
秦素適時地垂下了頭,將自己面上的不屑也隱了去。
西院的兩位夫人,著實糊塗。
孝之一事,莫說是士族子弟,便是尊貴如皇族,亦是小心不敢觸碰的禁地,但凡稍有逾制,便必為千夫所指,受天下人鄙夷。
秦彥昭肯定是逾制了,而他逾制的根源,說不得便是拜這兩位夫人所賜。
真真是溺愛誤人。
這兩位夫人就沒想過,秦彥昭身為秦氏一族未來的希望,修德遠勝於修文。若是品性被人詬病,他便有再大的學問,亦是枉然。
怪不得前世這些錯處一直無人得知,直到兩年後才爆發了出來,卻原來是被西院兩位夫人壓了下去。
此時,高老夫人已然收回了視線,轉向太夫人,平平語道:“二郎確實辛苦了些,身為長輩看著,便沒有不心疼的。”她吐字極為緩慢,每一個字卻都像是帶著股勁力,不由得人不聽進去。
“君姑莫要誇他了。”鍾氏自然而然地接了口,語氣謙遜到了十二分,“二郎終究還年少,總有不周之處,還需長輩多多指點。”
她二人的話說得自然妥切,語中是對晚輩的殷殷關愛。然那話語間漏出的縫隙,卻讓秦素越發肯定了自己之前的推斷。
唯今之計,只有改變策略,趁勢而為。
心中計較已定,秦素便轉過視線,滿臉孺慕地望著高老夫人與鍾氏,驀地兩掌交疊攏於袖中,舉手加額,向著兩人深深地行了一禮。
座中之人盡皆瞠目,隨後便是一片吸氣聲。
秦素行的居然是男子計程車子大禮,因為行禮時,她的左掌是壓在右掌之上的。
太夫人不由愕然而視,高老夫人與鍾氏更是滿面震驚,完全沒弄明白秦素這番舉動的用意。
秦素鄭重地全了這一禮,方垂袖而立,肅容道:“叔祖母與叔母果不負潁川秦氏盛名,六娘深感敬服,這才以士子禮表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