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嚇著了?不用怕,都過去了。。。。。。”小樓的腳不像是自己的,雙腿也軟的像麵條,但他還是牽起蝶衣,一步一步轉身走出去,走出生天。
蝶衣在陶然亭的長椅上一氣喝了半瓶冰水,找回了些理智,就把剩下半瓶放在臉頰上冰著,蒼白的臉異樣的紅。他還說不出話來,就用眼睛感激的看小樓,彷彿在一泓清泉裡尋覓稍縱即逝的小魚的行跡。他又想起當年在蘆葦塘,一群只穿粗布褲子的孩子瞞著師傅下水玩,你潑我、我潑你,無一倖免,小石頭在孩子堆中奔走著,手臂把他掩在身後維護著,嘴裡直說:“你們別欺負他!你們別欺負他!”
小樓知道蝶衣的心思,他向蝶衣也向自己報以苦笑,再沒有這樣的英雄了,只懂得三十六計走為上。
後來,他們找了個時間又一起去了一次,兩個人面湖而跪,祭奠關師傅和逝去的少年時光。蝶衣把筐中的紙錢撒起來,小樓按照老年間祭祀的規矩向師傅喊話,一直喊得力竭聲嘶。蝶衣淌下清淚,頃刻間也收不住,小樓只好過去摟住他,蝶衣抱緊小樓,在師哥的懷中痛痛快快的哭了一場。
小樓害怕蝶衣再這樣傷心,以後只肯自己去了。在野湖邊站上一天,什麼都不做,腦海裡一片空白。偶然抬起頭,看見天空中飛過一隻蝴蝶風箏,翅膀五彩斑斕,有時是金魚,尾巴浮游舒展著,如同香山的紅葉。一如鴻毛,自由自在,像兒時的迴光返照。小樓閉上眼,等待著西北風獵獵而過,將往事埋葬。
☆、第十三章
經過一夜風雪的呼嘯,水都凍冰了,湖面看上去略呈藍色,似乎比土地還要堅實。很多孩子放學了賴在上面玩,一會兒張開嘴接兩片雪花,一會兒又在冰上打個滑溜。還有人拿著鐵鍁鑿冰洞釣魚,小樓看得童心大起,也把幹蛤蜊穿在掰彎的縫衣針上,他在冰洞邊一站,把鉤子撒進水裡,不大一會兒,魚兒就像等著他來似的,從四面八方簇擁著游來了,一個個搖頭擺尾的吞吃著,攪的水面像下了一陣雨點,釣了不到兩小時,便收穫頗豐。
小樓回去把魚用油煎了,還做了一碗土豆燜豆角,拿到京劇院裡請大家吃。滋味自然是不大好的,但大家當著他的面還是誇讚著,勉強吃下去。小樓見大家喜歡,便每天釣每天送,終於一個唱小生的演員受不了了,悄悄把這位他很敬重的大哥拉到一旁,告訴了小樓實情。小樓臉紅的像要滴出血來,對大夥兒磕磕巴巴的說:“真對不住同志們。。。我沒想到。。。蝶衣以前總是吃兩大碗的。。。。。。”
聽完小樓回家時的埋怨,蝶衣扁扁嘴,有點委屈了:“阿彌陀佛,不知是誰欠誰的,我幫你說話,你倒把我說的像飯桶一樣。”
待把九九消寒圖的最後一筆塗完,寒冷的冬天終於過去了,春天給人們帶來了希望。柳絮被春風吹散了,人們含笑的談論著新年的打算。
小樓和蝶衣很怕過年,上了年紀的孤寡老人都這樣。鞭炮噼啪的響,屋子裡聽不見笑聲,年就更顯得荒涼。但現在蝶衣有師哥陪著了,他願意忍受一切。小樓話變得愈來愈少,不愛看書了,也不太聽戲,經常一個人默默的出神。除了這裡,小樓的心再沒有一個安放處,那一個嬌妍的身影,已成了遠去的渺茫的夢。
唱青衣的白族小姑娘為了備考,假沒休完就從雲南飛回了北京,帶了很多禮物來給老師拜年。小樓和蝶衣都高興壞了,領著她從東四牌樓的隆福寺一直走到西四牌樓的護國寺。一街都是花市,奼紫嫣紅般開遍,小姑娘在錦簇前陶醉不已,買下了一位花農婆婆的山茶,不見到茶花,是不容易懂得春深似海這個詞的妙處的。
等出了和平門,嘩啦嘩啦的一片風車海,絡繹不絕的在耳畔響起。孩子們都一手舉一個,鼓起腮幫子使勁的吹著,五彩繽紛的風車輪不停的旋轉。小姑娘流連顧盼,捨不得走了,也掏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