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從來沒到過你家,」她咕噥,「做你傭人比做你母親好得多。」
守丹仍然不出聲。
「你別忘記,憑你自己,哪能做得成侯太太。」
守丹遠遠抱著手臂看住她。
招蓮娜忽然吃吃笑起來,「不過,侯書苓夫人並不易為,你現在明白了吧,他這個人——」
「蓮娜!」
就在這個時候,羅倫斯洛進去,打斷她那句話,「你怎麼來了?」他把她自沙發上夾起來往外走。
「我為什麼不能來,這是我女兒的家不是。」
羅倫斯不由分說把招蓮娜扯將出去。
守丹在母親剛才坐的椅子上坐下,鼻端聞到一股異味,她一怔,忽然醒悟到,這騷臭來自她母親身上,大抵是酒喝得多了,混著汗,又懶得注意個人衛生之故。
守丹呆呆地看著窗外,陽光非常好,照得紗簾通透,守丹像是看到年輕的招蓮娜剛洗了頭,用大白毛巾裹著濕發,披著浴袍同女兒說:「丹丹,過來,與媽媽一起沐浴」,香嘖嘖的肥皂揉在身上,母女擁成一堆,父親進來看到了,笑得合不攏嘴來。
同一個招蓮娜。
守丹把臉埋在雙手裡。
羅倫斯洛進來問:「她說過些什麼?」
守丹抬起頭,「你把她怎麼了?」
「叫司機送她回家。」
守丹又說:「你怎麼不好好看住她。」
羅倫斯不出聲,聰明夥計從不與老闆辯駁。
守丹知道不能怪他:「她一來,我起碼老十年。」
羅倫斯賠笑,「這倒是不見得。」
守丹嘆口氣,「叫人來清潔房間,以後不準開門給她。」
羅倫斯大聲唱喏,隔些時候,他又問:「令堂沒說什麼吧?」
守丹看著他,「你放心,她幾乎已是個廢人,沒有作為。」
羅倫斯訕訕地。
這個時候,守丹忽然轉過頭來,「阿洛,侯書苓到底是個怎麼樣的人?」
羅倫斯雙唇緊閉。
「心扉,我當然不會自他們嘴裡得到答案。」
「守丹,那麼,你恐怕要靜靜靠本身觀察行事。」
她唯一見到侯書苓的時候,不過是晚餐約會。
當然還有別的路數,不過守丹不屑去刺探。
一日下雨,她自服裝店試身出來,司機替她打著一把大大黑傘,正為她開車門,忽而聽得有人叫她:「守丹,守丹。」
守丹抬起頭,只見一個英俊的年輕人自馬路另一邊奔過來。
她差些兒沒把他認出來,一停睛,終於看清楚了,原來是於新生,他長高了,也壯許多。
守丹稱呼他:「新生,是你。」
於新生咧開嘴笑,露出雪白牙齒,略帶靦腆,他說:「我剛回來,與爸媽在對面喝茶,隔著玻璃看到你。」
他停一停,「果然是你。」
守丹微微笑,隔一會兒才問:「你自什麼地方回來?」
「美國麻省,我去升學已有一年,一回來,便去國際學校找你,他們說你預科已經畢業,沒有你的新地址。」
守丹一直微笑。
雨下得急了,守丹的小腿被濺濕,老王一直持傘站在她身後。
於新生到這個時候才問:「生活好嗎?」
「託福,還不錯。」
他把手插在褲袋裡,笑著說:「守丹,你比什麼時候都漂亮。」
「謝謝你。」守丹看著足尖。
他們兩人又僵立一會兒,終于于新生說:「我要走了,爸媽在等我。」
他又奔回對面馬路去,在那邊,向守丹揮揮手,消失在人群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