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將軍的教師爺有本事,我在陳國的幾個月認識的漢字比過去十三年都多。我迷戀著這把彎刀,也很迷戀那把長槍,彷彿和它們在一起,我渾身就充滿了不可思議的力量。
但是我知道,我其實只是個小螞蟻,大人物輕輕一摁,就可以把我摁死。如果我不是隻小螞蟻,小蝶怎麼會死——太陽穴一陣巨痛。每當我想到這裡,一種無可抑制的疼痛就會襲來,讓我不得不放棄這種沉思。
算了,還是回營地去練弓箭吧。
“啪!”旁邊的老杜大聲歡呼:“好啊!終於有支箭到九環拉!”我急忙奔到箭靶旁邊,感謝老天,功夫不負有心人,十隻箭終於實現沒有脫靶,而且竟然有隻命中九環。真無法理解那些神箭手為什麼能百步穿楊,孃的,還可以吊銅錢正反手射,真是無聊。老杜又嘆了口氣,“不過,你的弓箭真的很差,真不知道當初怎麼從任大將軍箭下活命的。”
我拔下那支九環的箭,把箭頭揣在順身的布袋裡:“嘿嘿,別看我弓箭不行,我兒子將來一定是神箭手。”
“噗茲——”老杜發出一聲嘲諷的笑聲:“你小子自己的毛都沒長全,就想到將來兒子的弓箭了?老子都練不好箭,兒子能練個屁!”
我敲敲自己的刀柄:“我兒子要是練不好箭,我就打他屁股,非把他打成神箭手不可。”猛回頭發現老杜的臉上有兩道抓痕,不由奇怪:“怎麼回事情?大嫂來了?”
老杜尷尬的道:“昨晚到了。這婆娘一來就和我幹架,說我拿銀子和鎮江城的姑娘鬼混,哪裡有的事情。”
老杜的老婆是個頗為壯實的女人,住在郊外。每次來看老杜,都會給他帶一大籃雞蛋,半夜兩個人會又哭又鬧的爭吵,不久又會發出些古怪的聲音,讓營裡計程車兵偷聽得渾身冒汗。老杜忽地裂嘴一笑:“不過,聽說秦淮豔妓白可兒到鎮江來了。說不定大將軍要去,也會帶上你我呢。”
我默然道:“沒興趣。”
老杜同情的拍拍我的肩膀,告誡道:“不要這樣。男人要是對女人沒興趣,就不算男人了。不要因為收了羅嶺這不陰不陽的小子做隨從,變成和他一樣了。”
老杜說得也許有些道理。可是,我真的變了。小蝶的死讓我深深的害怕了女人這種動物,我覺得她們就象花兒一般脆弱,彷彿一丁點事情,就會熄滅生命。當然,老杜那個潑辣的老婆也許是例外,如果我將來一定要娶妻,我寧願找個她那樣的女人,至少夠強壯。
從水師營出來,我去周羅喉府向他例行彙報。街道上的人群都異常熱鬧,彷彿發生了什麼了不起的事情。經過一家茶樓時,我聽見進出的人在議論:“白可兒姑娘來了。”
原來是那個名妓。
我搖搖頭,繼續向前走。忽地聽到一個少年尖銳的怒罵聲,噼裡啪啦直刺耳膜。這個聲音實在太熟悉了,除了羅嶺的嶺南腔調,沒人能象他那麼滔滔不絕的一吵架就把對方祖宗十八代全部問候乾淨。
我叫道:“羅嶺,你又惹事了!”
羅嶺一看見我,收斂了剛才破口大罵的囂張,快步跑上來,一臉委屈:“爺,這個死高句麗棒子想欺侮我!”
“高句麗人!”我大吃一驚,走過去,果然是幾個高句麗人,為首的是個中等個子的青年,雙眉很淡,但並不委瑣,相反還有幾分尊貴的氣勢。旁邊的四人似乎是他的隨從,稍微一看就知道是練家子。
我問:“發生什麼事情了?”
青年用生硬的漢話道:“這位將軍,這個小軍爺自己去戲弄我們的馬匹,被馬兒踢了幾腳,卻怪到我們頭上——”
我看看他身後的高頭大馬,用高句麗語打斷他的話:“軍中有令,閒雜人等不得帶著馬匹在街上閒逛。軍中有權盤查一切帶馬的可疑之人。”
青年一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