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遠望著周滿離開的方向,商陸將眉頭鎖得死緊:“她怎麼會在病梅館?”
韋玄的神情也不輕鬆:“她進學宮既有王氏舉薦,按理說公子不會願意與她深交才是。”
否則他當初怎會冒險答應周滿進入學宮?
商陸卻忽然想到一個可能,竟生出幾分希冀來:“公子既願意接觸王氏的人了,會不會……”
他看向韋玄,韋玄也怔了一怔。
原本因為宋王兩氏之爭,韋玄也怕出事,回了城中主持大局。病梅館這邊出事後,他幾乎立刻就得了訊息趕過來,只是因知周滿在裡面,怕讓她知道公子身份,才不敢進去。
眼下週滿既走,韋玄想得片刻,便道:“我去館中看看,你在外等候即可,不必跟來。我怕去的人太多,徒惹一命先生不快。”
商陸自知深淺,只道:“是。”
韋玄於是深吸一口氣,竟似也有幾分忐忑,然後才持杖朝對面走去。
屋子裡的血腥氣太重,浮而不散,連原本那股清苦的藥味兒都無法將其壓下。
王恕已經清醒不少,聞見便蹙了眉頭。
鋪了三層的床褥太軟,他躺不慣,撐了床沿就要起身。
一命先生檢視過外間那幾人的屍首,送走周滿,回來時手裡端了一碗湯藥,一推開門見他搖搖晃晃站在地上,不由面色一變:“你傷勢未愈,怎能站起來?快躺下!”
王恕臉色雖白,可竟還笑得出來,淡淡道:“師父,我醫術雖然還不能與你相比,可醫理是通的。此番看起來嚴重,不過是因為新傷疊了舊疾,一併發作起來罷了。如今外傷已得師父妙手治癒,至於內傷卻並非躺著便能養回來……”
他自一命先生手中接過那碗藥來喝。
一命先生看見他後頸那枚血孔,幾乎深可見骨,正是先前那根極粗的金針拔除後所留。若是看得仔細些,還會發現這枚血孔附近還有一些不大的點狀舊傷,從天池穴到大椎穴這一小段幾乎連成了一條線。
此時他神情自若,似乎已經不痛。
可一命先生卻想起先前施針時他的忍耐與痛苦,心中竟然一酸,輕聲問:“這回施針,疼痛加劇了吧?要不師父再將你五感封上一層……”
“不必了,豈有完全不痛的呢?無非是痛多痛少罷了。”王恕放下藥碗,靜默片刻,搖了搖頭,卻不想一命先生太過掛心自己的病,便轉了話題問,“周滿她,就是剛才外面那名女修……”
一命先生道:“她剛才已經告辭了,說讓你靜養,不便再叨擾。”
王恕聞言,放下心來:“那便好。”
一命先生心中卻有疑慮:“我方才問過,她是由王氏舉薦進學宮的,想必是王氏要花大力氣培養的人。你本該避之不及,怎會同她扯上關聯?”
而且……一命先生瞥了他身後那張窄床一眼,撫須道:“你向來睡硬床,這床上現在卻少說鋪了有三層床褥。”
話裡剩下的意思,不言自明。
王恕輕輕搭垂下眼簾,道:“她和王氏的人,一點也不像。”
初在春風堂,從金不換話中得知她是王氏舉薦來的時,他不是沒有過疑慮和戒心。
可尋常王氏修士,怎會願意插手趙製衣的事?
何況次日參劍堂試劍……
自他有記憶起,便在遭受周圍人或惋惜或諷刺的注視,有人覺得他悟性極高卻不能修煉很是可惜,也有人譏諷一命先生竟收他這樣的廢物作弟子是瞎了眼。年幼時,他或恐還會為之惶恐傷心。到如今卻是早已麻木,聽了也只當耳旁風過去,習慣了,不在乎了。
劍夫子責斥,他雖難堪,卻並未放在心上。
世間有太多苦難,將太多的人摧折,人們總會慢慢學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