該給你送來。”
楊氏身形終於一顫,回頭向那扇門看去。
破門的縫隙裡,隱約能看見那位好心腸大夫的身影。
她盯了一會兒,先拿起一旁破爛的舊蒲扇,擋住了正在煎藥的藥爐,然後才走過去開門。
王恕拎著提籃,在門外已經等了一會兒。
門一開,他便看向楊氏。
先前楊氏離開醫館,他讓眾人去找。可沒想到,楊氏並沒有去什麼別的地方,街坊鄰里很快便在她家裡找到了她。他們說,她當時正在洗衣服,除了失魂落魄一點,看著似乎沒有太大的異樣,不像是要尋短見的樣子。
此時看著,似乎的確是眾人說的那樣。
除了目光顯得有些遲滯之外,楊氏還算平靜,但並未請他進去,只叫他一聲:“王大夫。”
王恕聞見了一點清苦的藥味兒,向她身後一看,沒看見藥爐,但看見了將藥爐遮住的蒲扇。
他靜默片刻,卻將提籃中的兩包藥取來,遞給楊氏,輕聲道:“這副藥能緩咳疾之症,是給你開的。”
楊氏接住了那藥包,眼眶已紅:“是我害死了自己的孩子,還冤枉了你……”
王恕道:“不,你不算冤枉我。”
楊氏抬頭望他。
王恕便慢慢垂下眼簾,只道:“是我給你抓藥時,沒有叮囑周全,更沒有考慮過附近山中會生長芫花。若非我近日不在館中,而你與別人一般,平素便信任我,阿寶病情有變時,你該會找別的大夫來看,而不至於繼續給他服我開的舊藥……”
“夠了!”楊氏一雙眼赤紅,再也忍不住淚,“你以為說這些話能讓我好過一些嗎?分明是我不小心害了他!就算沒有芫花,難道就沒有別的花嗎?她說得沒有錯,是我害死了自己的孩子,還不知曉!該為阿寶償命的,是我自己!你走,不要再來了——”
她把那兩包藥砸回到他身上。
王恕卻沒有走,只是從袖中取出了薄薄的一張紙。
那是病梅館中用來寫藥方的算不上多好的毛邊紙,上頭卻並非他清疏的字跡,寫的也並不是各類藥材的名目。
紙上的字跡,分外稚拙。
那分明是年紀不大的孩童習字時所留,墨跡暈染輕重不均,旁邊還有用手指頭蘸了墨,畫的兩個小人兒。
王恕將這張紙遞向她:“前陣子,阿寶聽說你要讓他上學,到館來玩的時候,便央我教他寫字。我教他寫了自己的名字。他說你要每日上山幫人幹活,才能掙錢養他,累出了咳疾,等他上了學,識了字,就來館中跟我學醫,幫你把咳疾治好……”
楊氏不敢相信,接過那張紙細看,手指撫過時,眼淚卻掉下去,將墨跡暈染開。
王恕喉間也湧上幾分酸澀,聲音放得更緩:“我師父曾說,自來世間能為良醫者,或者己身有疾不能治,從此視人如己,體他人苦痛;或者為醫親故,視他人如親人,也能常懷慈悲。阿寶問我,他能不能學成。我和他說,他若長大,必是良醫。”
那紙上一筆一劃,皆是她的孩子認真寫下。
楊氏已泣不成聲。
王恕只道:“我不知道阿寶有沒有把這件事告訴你,可我想,該讓你知道。我怕我以後……忘了,或者你也不在了,往後就再沒有人記得,他有過這麼一個不是很大的心願。”
楊氏哭得站立不住,抱住自己,蹲到了地上。
王恕望著她,看了良久,先撿起地上那兩包藥,放到門邊,道一聲“打擾了”,然後才欠身為禮,從窄巷裡走出來。
周滿靠在巷外,已聽了許久,此時便轉頭看向他。
王恕抬頭,也看見了她。
兩人對視,誰也沒說話。
王恕先收回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