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直接從瓶中倒出一丸來服下。
丹藥入口瞬間便化,一點滾燙的暖意迅速竄遍四肢,片刻後尤其聚集在肩膀傷處,隱約有痛癢之意,竟似已開始癒合。
“不愧是藥王弟子,住的地方不怎麼樣,可什麼好東西都有。”
周滿放下那瓶丹藥,舒服地喟嘆了一聲,待得緩上一口氣,才伸手褪去半邊衣袍,檢視自己傷勢。
王恕用銅盆盛了熱水、將兩方淨布搭在盆邊,剛端了推門進來,便瞧見這般場面,不由停住。
周滿坐在他桌案前,側對著門。
沾了血的玄色舊衣半褪,露出右邊肩膀,雪白的面板上赫然是一道深可見骨的貫穿傷,猙獰赤紅。
被鮮血粘連在傷口附近的衣襟剝下,牽動了傷處,周滿疼得額頭都出了冷汗,心中已不由暗罵:自己在義莊中下手還是太輕,合該削掉金不換半個腦袋,方能解她此時之恨!
聽見開門的動靜,她轉頭看去,見那尊泥菩薩立在那邊不動,便道:“一個大夫,還在乎什麼男女之防嗎?把東西放下吧,我自己來。”
大夫當然不在乎什麼男女之防。
可王恕沒想到她的傷深到這般地步。
後背這一面的傷口處幾乎沒有什麼外翻的皮肉,輕易便可推知傷她的器物極薄極利,僅寸許寬,不是刀不是劍,更像是某種菱形的暗器一類的東西。且傷處隱約凝著幾分寒氣,顯出少許霜白之色……
腦海中幾乎立時浮現出一件法器的模樣來。
他立得片刻,才走上前來,放下銅盆,將淨布浸了水擰乾遞給她。
周滿接過,便以淨布捂了傷處,忍痛擦去血汙。
王恕搭著眼簾並不亂看,只道:“我在外間,你有事叫我。”
周滿本已無事,只是一垂眸,看見了自己那舊衣的衣袖。先前已經被趙霓裳以銀黑絲線縫補繡好,然而在方才與金不換鬥法時,卻似乎被他那八重蓮瓣劃了一道,重新撕裂開來。
眉頭於是皺了一下。
她眸光流轉,明滅未定,忽然出聲:“泥菩薩,你這邊可有我能換的乾淨衣物?”
王恕頓步看她,靜默了片刻,方道:“我去找。”
他出了門,重又將門帶上。
周滿擦去血汙後,為自己上了藥。內服的丹藥是性烈滾燙,外敷的藥膏卻是溫和清涼,二者相沖,卻是在她傷處迅速奏效,沒半刻便已癒合大半。
只是藥效的確過猛。
她竟生出幾分疲乏眩暈之感,忍了忍,終究還是閉上眼,輕輕靠在椅中靜憩。
足足過了有一刻半,王恕才回來。
這一次他沒有直接進門,而是先叩了一下門,聽裡面周滿回了一聲“進來”,方推門進來,將那套疊好的衣裙放到桌案上。
周滿睜眼看見,忽然陷入沉默。
淺紫作底,裙襬上以正紫繡線爬滿落梅紋樣,外頭還要罩一層薄薄的輕紗,十分婉約,十分秀美。
這衣裳好看歸好看,可……
她不由帶幾分深意地看了泥菩薩一眼,實沒想到他人看著清清淡淡,好的竟然是這一口。
王恕看她表情不對,遲疑著問:“你不喜歡?”
周滿又不知他這衣裳是誰留下,當然不至於實話實說,連忙道:“啊不,蠻好的,蠻好的。”
心裡想的卻是:趙霓裳的確難得,等回了劍門學宮,應當好好教她修煉才是。
王恕微微皺了眉,還待要開口再問。
不曾想,這時醫館外面忽然傳來了一陣敲門聲,有個人在外面喊:“泥菩薩,泥菩薩!”
竟是金不換的聲音。
周滿瞳孔頓時微微一縮,坐著沒動,只將視線轉向王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