性德竟也難得地主動開口:“有什麼事?”
衛孤辰依然只是凝望他,沉默了很久才道:“以你的醫術,為什麼不在事前幫她,為什麼不提醒她,為什麼不至少替她開幾個可以讓胎兒稍為安全的藥方?”
性德眼神微動,卻不說話,他從來不是救苦救難的菩薩,除了對容若,他幾乎從不主動幫助別人,衛孤辰也從沒有指望過他是大善人,這一次的責問,無論如何,也不可能像表面看起來這麼簡單。
衛孤辰依然只是靜靜望著他,只是眸子深處,漸漸湧起一種深深的沉痛與無奈:“蕭性德,你可以恨我,暗中對付我,策謀利用我,但是,永遠不要做出會讓我看不起你的事來。”
本來萬變不驚的性德此時神色也是微震,隱約已意識到衛孤辰對他起疑,眼中異芒閃動,無數種可能盡在心中。自董嫣然懷孕之後發生的所有事,一切的因果都在轉盼間被他加以運算分析,唯一的破綻,或者僅僅是他還不夠心狠。真奇怪,明明是沒有心的人工智慧體,卻還會有心軟的感覺,那藥不敢下重,唯恐傷了董嫣然的身體。有經驗的穩婆或許會覺得奇怪,但就算如此,衛孤辰也沒有可能懷疑到他。
他不自覺地微微鰲起眉峰,以他和容若的關係,就算不對董嫣然伸出援手,也沒有理由要暗算她,他沒有打掉董嫣然胎兒的動機,衛孤辰的懷疑到底從何而來,是不是有什麼事,他從頭到尾都不知道?
“主上,主上……”大呼小叫著撲進來的趙承風,打破了二人之間奇異的僵持:“董姑娘不見了。”
衛孤辰眼神一厲:“怎麼回事?”
“主上探望過董姑娘之後,王婆和李婆進去服侍,見董姑娘不在床上,只在桌上看到一封信。”他一邊說一邊雙手把信奉上。
衛孤辰接過,信手展開一看,眼中隱有怒色:“不知死活的女人,這種情況,還敢說一聲多謝照顧就跑了。”
“一般人流產的確要好生調養,經不得風吹,受不得勞累。她這一次雖失了孩子,流血卻極少,不曾傷及身體,我開的幾副藥又能固本強身,經過這一夜的休息,她的確可以像平時一樣自由行動,再加上她武功高強,倒也不是很危險。”性德靜靜做出說明。
衛孤辰只是不以為然地看他一眼,董嫣然縱然武功蓋世也無用,她傷的是心不是身,一個剛剛失去骨肉,傷心欲絕的女人,孤零零行在這異國他鄉,舉目無親,努力地想要隱藏起她所有的悲涼不幸,不讓任何人看到,不受任何人憐惜,誰也不能確定,她是否可以真正安全。
他略一思索,便迅速道:“把莊裡訓練得最好的狗找來,嗅著氣味去找一找,查到了她的行蹤,不用去攔,你也攔不住,看她有了落腳之處,就來回報我。”
趙承風應了一聲,轉身而去。
董嫣然獨自行走在秦國京都的長街上,堂堂大秦國都沉默如深深的暗夜,車水馬龍熱鬧非凡,卻也是一天一地的寂寞。
微笑的行人擦肩而過,兩旁的店鋪笑鬧招呼聲不絕。而這一切,與她都沒有關係。
大德門,崇安門,水定門,她無聲無息地走過。天門橋,張家鋪,宏子衚衕,她安靜沉默地行過。
她如同一個白日裡現身的幽靈,從燦爛陽光中清清冷冷地行過,從無限熱鬧中寂寂寞寞地走過,慢慢行出城門,慢慢漫步出官道,慢慢置身於無人的荒郊,從驕陽當空,直至月升中天。
她慢慢在一片荒草孤丘中坐下,仰頭看如斯寂寞的月色,向空中伸出手,什麼也沒有,慢慢地握緊五指,依然什麼也沒有。天大地大,卻沒有任何東西,是她可以握住的。
花紅草綠已是春,為什麼夜間尚有如許刺骨寒意,她只是靜靜地枯坐著,任風露打溼她的衣襟。
小產後的身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