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上了山頂,站在刑天背後。
“我應該回涿鹿去了,”大鴻說,“王命只是讓我告訴你蚩尤少君的訊息,現在我已經告訴你了,你又不準備謀反,我沒有必要留在這裡。”
刑天沒有回答他,只是對著蕭瑟的北風,嘬了一口菸捲。大鴻沒有期待他的歡送,轉身要下山。
“起風啦,”刑天忽然站了起來,“蠻人就要來進攻了。”
“你怎麼知道?”
“大雪要封山了,蠻人們要來搶食物。”
刑天提起了他的干鏚,大鴻能感覺到他很振奮。像是為了印證他的話,北方冰原的地平線忽然變得凹凸不平,風裡傳來了撕裂般的喊殺聲,披著生豹裘和羊皮的蠻人們大踏步地衝鋒上來,他們操著巨大的狼牙椎和石鉞,滿臉勾畫生青色的圖騰。
王師的戰士們戰慄著操起了武器,迎著滿山遍野的蠻人,刑天舉起了戰斧,大鴻緩緩地拔出了他的刀,神器的共鳴在空氣中帶起銳烈的風聲。
“你會在背後殺了我麼?”刑天忽然扭頭看著大鴻。
“不會,”大鴻說,“若是我要殺你,一定正對著看著你的眼睛,就像我第一次殺你那樣。”
“吼吼吼吼,你有的時候真的很像一個英雄,”刑天笑得很囂張,“我喜歡,但是你什麼時候殺過我?”
“殺!”刑天高舉起他的戰斧,他額角的青筋猛地一跳,像是要撕裂面板衝出去的蛇。
他一個人衝了出去,所有人靜靜地站在他的背後看著。王師的戰士們看著大鴻,不知道是不是讓這個危險的傢伙先衝出去死掉好。大鴻默默地看著刑天的背影,他似乎根本不曾感覺到只有自己衝了上去。孤獨的魁梧的身影甩開大步在冰原上狂奔,向著蠻人的潮水一樣的隊伍衝去。
“殺!”大鴻忽然舉起了赤炎。
“殺!”王師的戰士們都跟著他吼叫起來。
王師和蠻人們在冰原上砍殺。鮮血像是雨花那樣在每個角落中濺開,落到雪面上化成一點一點的斑駁梅花。這是一場真正的血戰,神將們衝鋒在前,王師的將士們和蠻人都如同伐草那樣倒下。大鴻沒有離開刑天的身邊,看著他大開大闔地揮舞著戰斧,每一個靠近他的蠻人都被切成兩半。
戰場上的刑天像是一匹野獸,他使勁地抽動著鼻子,指著遠處:“看見旗杆上的狐尾了麼?蠻人的首領,那是蠻人的首領。”
他大吼了一聲,向著蠻人最密的地方衝了過去。大鴻放眼去看,沒有旗杆,也沒有狐尾,只有冰原上一棵枯萎的老樹。
他猶豫了瞬間,已經晚了,人群吞沒了刑天高大的身軀。斧頭的鐵光在雪和血中猛地閃動,同時不知多少柄石鉞和狼牙椎都砸落下去。幾顆蠻人的頭顱飛上天空,瞬間的空隙中,大鴻看見刑天滿身是血,筆直地站在人群正中。
“聽說每個人死去,天上都會有流星,”刑天抬著頭跪倒,“為什麼我什麼都看不見呢?”
一柄巨鉞的青光閃過,大鴻看見刑天的人頭落了下來。他忽然有一種說不出的輕鬆,又有一種說不出的空虛,他無意識地踏前一步,像是想去看看那屍體的心臟是否已經停息,羽箭已經從背後射穿了他的心臟。
大鴻跪在冰雪和鮮血裡。那個操刀上去要砍下他頭顱的蠻人嚇了一跳,因為最後一瞬,大鴻低著頭微微地笑了一下。
十一月的初九日,王師和蠻人接戰於北方的原野,領軍的大鴻和刑天將軍都沒能回來。
“野有蔓草,零露潯�狻�
有美一人,清揚婉兮。
邂逅相遇,適我願兮。
野有蔓草,零露瀼瀼。
有美一人,婉如清揚。
邂逅相遇,與子偕臧。”
刑天覺得自己變得很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