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趕回家去更衣,故打算早上出門時隨身帶件外套,下了班就在店裡匆匆換上。要是碰上女經理心裡高興,說不定還能讓米爾德麗德在七點鐘就提前下班。菲利普答應七點一刻就開始在點心店外面等候。他心急火燎地盼著這次出遊機會,因為他估計看完戲之後,在搭乘馬車去火車站的途中,米爾德麗德會讓他吻一下的。坐在馬車上,男人伸手去勾位姑娘的腰肢,那是再方便不過了(這可是馬車比現代出租汽車略勝一籌的地方);光憑這點樂趣,一晚上破費再多也值得。
誰知到了星期六下午,就在菲利普進店吃茶點,想進一步敲定晚上的約會時,碰上了那個蓄漂亮小鬍子的男人從店裡走出來。菲利普現在已知道他叫米勒,是個入了英國籍的德國人,已在英國呆了好多年,連自己的名字也英國化了。菲利普以前聽過他說話,他雖然能操一口流利、道地的英語,可語腔語調畢竟和土生土長的英國人有所不同。菲利普知道他在同米爾德麗德調情,所以對他懷有一股強烈的妒意。幸虧米爾德麗德生性冷淡,他心裡還覺得好受些,要是她性格開放,那更叫他傷心呢。他想,既然米爾德麗德不易動情,那位情敵的境遇決不會比他更順心。不過菲利普此刻心頭咯噔往下沉,因為他立刻想到,米勒的突然露面可能會影響到他幾天來所夢牽魂縈的這一趟出遊。他走進店門,心裡七上八下翻騰著。那女招待走到他跟前,問他要些什麼茶點,不一會兒就給端來了。
〃很抱歉,〃她說,臉上確實很有幾分難過的神情,〃今兒晚上我實在去不了啦。〃
〃為什麼?〃
〃何必為這點事板起臉來呢?〃她笑著說。〃這又不是我的過錯。我姨媽昨晚病倒了,今晚又逢到女僕放假,所以我得留在家裡陪她。總不能把她一個人丟在家裡不管,你說是嗎?〃
〃沒關係。咱們就別去看戲,我送你回家得了。〃
〃可你票子已買好了,浪費了多可惜。〃
菲利普從口袋裡掏出戲票,當著她的面撕了。
〃你這是幹嗎?〃
〃你想想,我一個人豈會去看那種無聊透頂的喜歌劇?我去看那玩意兒,還不完全是為了你!〃
〃即使你當真想送我回家,我也不要你送。〃
〃怕是另有所約吧。〃
〃我不明白你這話是什麼意思。你和天底下的男人一樣自私,光想到自己。我姨媽身子不舒服,總不能怪我吧。〃
米爾德麗德說罷,隨手開了帳單,轉身走開了。菲利普太不瞭解女人,否則他就懂得,遇到這種事兒,哪怕是再明顯不過的謊言,也最好裝聾作啞,姑且信之。他打定主意,非要守在點心店附近,看看米爾德麗德是不是同那德國佬一塊兒出去。這也是他的不幸之處,事事都想要查個水落石出。到了七點,菲利普守在點心店對面的人行道上,東張西望,四下搜尋,卻不見米勒的影子。十分鐘不到,只見米爾德麗德從店內出來,她身披斗篷,頭裹圍巾,同那天菲利普帶她上謝夫蒂斯貝利戲院時一樣穿戴。此刻她顯然不是回家去。菲利普躲閃不及,被米爾德麗德一眼看到了。她先是一怔,然後徑直朝他走來。
〃你在這兒幹嗎?〃她說。
〃透透空氣嘛,〃菲利普回答說。
〃你在監視我呢,你這個卑鄙小人。我還當你是正人君子呢。〃
〃你以為正人君子會對你這號人發生興趣?〃菲利普咕噥道。
他憋了一肚子火,實在按捺不住,哪怕是鬧到不可收拾的地步也在所不惜。他要以牙還牙,也狠狠地傷一下她的心。
〃我想只要我高興,為什麼不可以改變主意。憑哪一點我非要跟你出去。告訴你,我現在要回家去,不許你盯我的梢,不許你監視我。〃
〃你今天見到米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