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處地下,我對日月交替沒有直觀的概念,儘管深知時間拖得越長對自己越不利,卻只能暗自焦急,表面上仍是泰然自若,面對申屠瘋子時如此,面對毒瑾亦然。
“我居然要連吃一十六天的白粥。”見毒瑾端來瓷碗,我忍不住抱怨道:“我現在的情況確實只適合吃流食,但你好歹讓廚子往裡面加些料啊!”
“粥是我煮的,我自己也是這麼吃,沒覺得有什麼不妥。”毒瑾溫聲答道,徑直坐在我的面前,熟練地給我餵食。
“申屠瘋子果然非常人矣,每天喝白粥還能紅光滿面,跟打了雞血一樣。”我大口吞下,然後用力嗤了一聲。
“那倒不是,她不會吃我煮的東西。”顯然不打算繼續這個話題,毒瑾轉而說道:“以一名囚徒來說,你的食慾未免太好了。”
“因為我不想活活餓死,死後屍骨還供人收藏。”我認真答曰。
感謝申屠瘋子的無私演示——斑斕毒蛇沾上缸中的粘液即死,屍身持續浸泡數個時辰後,表皮呈青色,環骨現綠光——“青皮綠骨”在她眼中應該是世界上最美妙的事物,卻讓我有了粉身碎骨的衝動。
毒瑾愣了一下,隨即低語:“現在還來得及,我不但能讓你安詳得解脫,還可以將你的屍身完整地送回墨臺府。”
“別,你的好意我心領了!”我不加思索地應道,暗暗深吸一口氣,繼續道:“如果……我是說如果、也只是如果,我一不小心沒能熬過去,你隨便尋塊地將我埋了就算了,不用告知任何人,包括我的夫君。”
毒瑾輕愕,道:“你真的希望這樣?你失蹤一事在皇都傳得沸沸揚揚的,大街小巷都是墨臺府貼出的尋人告示,儀公子甚至親自南下搜尋。”
“我呢,對未來一直沒有把握,不曾為了得到什麼而萌生貪念,縱然心中多少都存有牽掛,卻渴望離世之時能坦然無復繫念。”我勾唇苦笑,要知道,做一個在逆境中樂天知命之人並不容易,儘管一直不願深想,但信念已然動搖,腦中不覺浮現最壞的結果:
“若能及時脫困固然最好,但萬一……不見屍,姑且當我休夫離籍,我的夫君怨我也好,惱我也罷,記恨個三五年就會漸漸釋懷,然後再找個好欺負的妻主,好好把日子過下去;我消失,對殷也好,不知道為什麼,這些天總會憶起最初在門派的時光,那個時候就殷真心對我好,可我一直沒有正視他的感情,如今,不知該惋惜彼此錯過,還是該慶幸不會拖累他……至於你,毒瑾,你願幫我入殮,是你對我的仁義,我感激你,但那不是你的主子所樂見的,不然‘她’也不會費心讓申屠瘋子來動刀了。”
我說這話,不為試探,只是陳述彼此心知肚明的事實——怎麼看申屠瘋子跟毒瑾都不是上下級從屬關係,申屠瘋子感興趣的是煉製蠱王的過程,而毒瑾的目的似乎只是親眼見證我的死亡。
“你猜到了什麼?”毒瑾的表情沒有太大的波動,給我塞了一口粥,淡淡道:“我從沒發誓對任何人效忠,何來的主子一說?!”
我將他的話當作辯詞,也不特意堅持,只是砸吧砸吧嘴,道:“你也知道,我整天在缸裡沒事幹,就只能靠胡思亂想來打發時間。本來我是毫無頭緒的,但一想到你跟申屠瘋子,許多以往被我忽略的事突然聯絡起來了,思路逐漸清晰成形。”猶如拼圖遊戲一般,雖然現在還不完整,但已足夠……足夠能猜出毒瑾及申屠瘋子背後之人了。
毒瑾不語,意味深長地瞟了我一眼,繼續喂粥。見狀,我若無其事地問道:“我聽過很多關於你以前的妻主公孫大人的傳聞,她是武將,長年在外地駐守,因傷被召回堰都後才成家的。那麼,你們是怎麼相識的?”
“為什麼提起她……”毒瑾手中動作微頓,眸間隱約閃過異樣,道:“她在門派養傷的時候,藥光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