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慕筠揚揚手裡的杯盞,眼裡有光一閃而過。
“瑞麒,你信不信一見鍾情?”
瑞麒瞪大眼睛。見了鬼了!
萬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的週二公子對人一見鍾情了!
瑞麒轉頭和一旁的仲席對視一眼。“兩年不見,竟不知週二爺還是位純情少年郎!仲席,我沒聽錯吧?”
餘仲席心裡流淌而過一個模糊的俏麗身影,酒過半巡,眼有迷離。
“話也不能這麼說,世間萬事,唯情字不可隨便。”
瑞麒左右看看,那兩人皆是是泥足深陷的蠢樣。心裡起了一股子恨鐵不成鋼的怨氣,“瞧你們沒出息的樣子,“紅豆館風流三公子”的名聲早晚壞在你們手裡。”
周,餘二人叫他逗笑。方才多喝了幾杯,周慕筠接過隨侍遞來的熱茶醒酒。“年少時玩笑的虛名,虧你還當了真。”
這話什麼意思?是說貝勒爺我幼稚嗎?!敢笑話小爺!
瑞麒貝勒拍桌,怪叫道“總有一天有你們吃苦的!”
彼時聽了這話,他們也都並未當真,一笑而過。
卻不知,情字為刀,一旦跳下,就要以白首祭深情。
。。。。。。
從紅豆館回來已是深夜,周慕筠將睡著的毓真送回房。替她掖好被角,輕聲退出來。
十三湊過來壓低嗓子,“打聽出來了,三太太前日入的京,被安排在了西邊的錦園裡。二爺,要不要過去看看?”
周慕筠轉眸,盯著簷下的宮燈沉默半晌,終道“夜色已晚,明日再說吧。”
十三知道,二爺說的明日,便是遙遙無期。
十三看著他疾步離開的挺拔背影,月光在他的背後靜靜落下,鋪陳開一片微涼。
天滿月,人未滿。
☆、十三
十三是十三歲進的府。
他本是魯南一個富庶的鄉紳之子,讀過幾年私塾。八歲那年父親去世,叔伯為爭奪家產將他和母親趕出了家門。母親帶著他一路乞討到了河南。那時候,國將不國,四面八方的難民湧進洛陽城。孤兒寡母在城郊躲了半月,人多食少,連乞討都成了問題。
立秋那日,母親出去乞討,再也沒有回來。
那時的十三還叫本名——從瞻。他趁著夜色摸進城裡,在一家酒樓的後廚裡食剩菜。吃飽後累極在灶口睡了一覺,卻不料第二天早上被上工的廚子發現。拖到街上一頓亂打,像只螻蟻一般被扔在車水馬龍的街道上。
然後,他遇見他。
十四歲的小少爺立在他跟前,許久沒有說話,只是深深地望著他。從瞻在血泊裡躺了好一會兒,終於在他的目光裡緩緩站起來。洛陽城帶著硝煙的秋風吹在臉上,他在血腥中恍惚聞到了家鄉成片的麥子香。
這個充滿了豐收與掠奪的季節裡,哪怕是一點點的希望,也成為奢求。
從瞻站直了身體,迎上他的目光。在他眼裡看到了類似欣慰的情感。
他說:“幸好,你站起來了。”
從瞻不明白他在說什麼,他只想去找娘。
他拖著殘破的身子想要離開,被他叫住:“你要不要跟著我?我帶你回家。”
從瞻想也不想搖頭:“不要,我要去找我娘。”
那人問他:“你叫什麼名字?”
“蘇從瞻。”
那人看了眼握在手裡的宋詞,咧嘴笑了,“蘇從瞻。。。。。。嗯,是有東坡之志。你說要找你娘,你知道她在哪裡嗎?“
從瞻開蒙晚,只念過《千字文》就斷了做少爺的命。沒聽過東坡,也不知道自己名字的來歷。滿心只想找到娘,可娘究竟到哪裡去了?是死了,還是走了?他一無所知。
他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