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福全與董女士的婚禮如期舉行。
常春管接管送,但是不肯踏進酒會。
安康懇求:「請妹妹陪我進去吃塊蛋糕。」
看樣子這小子也有些怯場,他已經十歲,知道參加父親的婚禮是件尷尬的事。
故希望妹妹為他壯膽。
常春和顏悅色地同他說:「你若不想出席,我不怪你,但妹妹這次不能陪你,這牽涉到媽媽做人原則問題,恕難從命。」又補一句,「做人如連原則也沒有,就太慘太悲哀了。」
穿著西裝的安康只得獨個兒走入酒會。
常春與琪琪在附近咖啡店喝下午茶。
約好四十五分鐘後等安康到咖啡座來歸隊。
沒想到與安康一起出現的還有是日的新郎倌。
常春一呆,「唷,你怎麼走得開,不敢當不敢當。」
「我送安康出來,順道喝杯咖啡。」
安福全坐下,與常春相對無言。
早就沒話說了,不然何必離婚。
幾次三番想開口,可惜客套不是,開心見誠又不是,只得一直維持緘默。
常春心想,難怪拜倫有詩曰:如果相隔多年,再度與汝相逢,如何問候?以沉默以眼淚。
常春快悶得落下淚來。
才召侍者結帳,那邊廂姍姍走來一個穿禮服女郎。
一定是新娘子了。
抑或是舊娘子?哈哈哈哈哈。
果然,安福全介紹說:「拙荊。」
常春眼觀鼻,鼻觀心,不敢大意,更不敢抬頭亂張望,免得惹禍,心中卻嘀咕,新郎新娘全跑了出來,婚禮豈非別出心裁?
新娘穿著象牙白的小禮服,打扮得很大方,應該明艷照人,臉容反而有點疲乏,取起安福全那喝剩的半杯咖啡,喝個淨,剛想說什麼,被常春眼明嘴快擋住,結了帳,立刻拖著兩個孩子告辭。
一家三口撇下新娘新郎打道回府。
車上,琪琪問哥哥:「好玩嗎?」
「自然,蛋糕有三層樓高,可惜你不能來。」
琪琪很狡獪,「只有底下一層可以吃。」
「還有香檳酒,你也喝不到。」
琪琪知道錯過許多熱鬧,懊惱之餘,賭氣地口不擇言反攻:「你爸爸不愛你了,你爸爸同另外一個女人結婚了。」
常春一聽,連忙喝道:「琪琪,向哥哥道歉!」
來不及了,在這個特殊的日子裡,小安康心情異常,常春轉過頭去,發覺兒子已經淚流滿臉。
她連忙把車子駛往避車灣停下,到後座將安康擁在懷內,冷靜而肯定地說:「你可以依賴母親,媽媽總在此地照顧你,直至死那一日。」
安康冷靜下來,頭靠在母親肩膀上,揩乾眼淚。
常春對琪琪說:「向哥哥道歉。」
琪琪當然知道什麼叫道歉,連忙說:「即使你爸爸不愛你,還有我同媽媽。」
這種道歉你說慘不慘。
做媽媽的只得說:「即使是淘氣的妹妹,也總比沒有的好。」
母子三人擠在後座緊緊擁抱。
有人敲車窗,是交通警察,「太太,沒有事吧。」
「我有點頭暈,現在已經好了。」
「那麼,請把車子駛離停車灣。」
常春緩緩把車子駛回家。
安康的焦慮與恐懼是可以理解的。
開頭,他有自己的父母,爸爸、媽媽、他,一齊同住,快快活活,心無旁騖。稍後,父母分手,這還不太壞,兩人分居,可是格外寵他,再隔幾年,媽媽率先再婚,安康搬回父親公寓住過一陣子,開頭不知為什麼,後來才曉得要方便母親度蜜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