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個年代,所謂的催生藥基本就是胎兒的催命符,只有讓胎兒死掉才能更順利的生產,除此之外別無他法。
當然世事無絕對,安胎藥喝下去也會保不住孩子,催生藥灌下去也有可能嬰兒依舊存活……但是這個機率實在是萬中無一,所以就連經驗豐富的老御醫都沒敢想過這種可能。
是以當催生藥灌下去、孩子生出來之後,那一聲聲嘹亮的啼哭直接將老御醫震驚得雙目圓瞪,好像見到了這世上最最不可思議的神蹟!
迎著房俊不可置信的目光,老御醫嚥了咽口水,下意識的嘀咕了一句:“特麼的……這孩子得多命大?”
房俊現在沒心情理會老御醫的粗口,他腦子裡有一句話一直在閃爍不停:兩個只能保一個!他選擇保住武媚娘,犧牲掉孩子,可現在孩子明顯沒事,那豈不是意味著武媚娘有事?
趕緊去看武媚娘,原本秀媚的面容佈滿汗水,雜草一般的頭髮一綹一綹溼噠噠的粘在臉頰上,臉容蒼白的沒有一絲血色,正緊緊閉著雙目,一動不動,連呼吸都感受不到……
房俊心臟猛地一縮,疾呼道:“媚娘?媚娘!”
武媚娘全無反應。
房俊雙目呆滯,大腦一片空白。
老御醫急忙從屏風後頭搶上前來,將手指搭在武媚孃的手腕上,凝神號脈。
半晌,方才噓出一口氣,低聲道:“房府尹放心,武娘子只是力竭虛脫陷入昏迷,性命並無大礙。不過這番折騰已然大傷元氣,所以月子裡定然要保持穩定的心情,精心照料,並且輔以大補之藥物固本培元悉心調理方可,否則恐要傷及根本,坐下病根。”
婦人初次生產,一條命要丟掉半條,需精心調理方才能夠恢復。而武媚娘這般折騰,何止丟掉半條命?這條命怕是十成已經丟了九成,若是不能儘快的調理恢復,非但要坐下病根以後病痛纏身,甚至會大大的縮減壽元。
房俊哪裡還顧得上老御醫說的這些?
只是聽到武媚娘沒死,眼淚便已經“唰”的流下來,喜極而泣……
院子裡一眾女眷不知產房內情形如何,只是聽得武媚娘開始的嘶吼“寧願我死也要保住孩子”,便已經淚水滂沱。女人何其難也?生兒育女本是天道,卻要女人遭受那等一隻腳踩進地獄的兇險和難以忍受的痛苦!
現在母子不能兩全,正是一出人間悲劇……
不知何時,房玄齡已然一身常服站在院子門口,沒有走進來,只是靠著門邊負手而立,長髯無風自動,一張方正的臉龐陰沉似水,眼神之中透著無盡的焦灼。
嚴格來說,房玄齡對於武媚孃的重視甚至更甚於高陽公主。
高陽公主下嫁於自家,說起來更像是一個象徵,是一個房家與皇室的紐帶。
而武媚娘不同。
這個皇帝賜給房俊的小妾,自從踏進房家大門的那一天,便展現出不讓鬚眉之心智膽魄。不僅將闔府上下搭理得井井有條,便是府中多有的產業都盡在其掌管之下,事事順意,蒸蒸日上。
房玄齡甚為器重。
哪怕有朝一日自己死去,甚至兩個兒子都不在了,只要武媚娘仍在房家,那麼房家最起碼也會保持一個富貴安康,安安穩穩的傳承下去。
這就是武媚孃的能力!
可是現在……命運居然這般殘酷麼?
揹負在身後的雙手緊握成拳,房玄齡面上毫無表情,心臟卻早已狠狠的揪在一起。
老天爺,難道就不能對這個可憐的兒媳多一些寬容、多一些福澤?
可以要這般苛刻,這般殘忍!
知道武媚娘最後那一聲聲嘶力竭的嘶喊響起,之後便寂然無聲,闔府上下的家僕婢女們盡皆落淚,默然無聲,一股濃郁的悲愴無聲的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