略偏過身子,不受他的禮,心中自不免大為詫異,實是想不到平時打發時光繡著玩兒的東西竟值那麼多錢。
“你們先別爭,”三哥笑道:“先說說你為什麼要娘娘的繡品?”那客人道;“實不相瞞,我娘即將過六十大壽,她素來喜歡刺繡古玩,上次無間中得到一幅珩珍《觀音圖》,便愛不釋手,拱如珍璧,平時都鎖在櫃中不讓人看的。誰知惡奴可恨,竟盜走珩珍逃之夭夭,至今尚無下落,母親一直鬱鬱寡歡,終日後悔收藏不密,所以我想買一幅送給母親為壽禮。誰知偏又遇上了騙子,買了一幅假的,唉——”三哥道:“你倒甚有孝心,本來我家中倒有不少娘娘入宮前繡的繡樣兒,可惜家人一向不大重視,隨意拋置送人,現在也幾乎沒了。聽說娘娘現在發了誓,再不妄動針線,看來這些繡品是要絕跡了呢,那便更不能給你了。”我白了他一眼,覺得他今天廢話特別多,說繡品就說繡品好了,扯什麼停針不停針的,還當著這些陌生人的面,真不知他肚子裡想什麼鬼點子。劉掌櫃點頭道:“本來珩珍已是一品難求,就小幅荷包的已是一件百金,如今娘娘停針,只怕這價更要漲上去了。”又轉向我:“在下剛才說的夫人可肯考慮一下?”永璘笑道:“既是我內兄這麼說,想來娘娘是真的停針了,那我家那幅《百子獻壽圖》可是絕品了,就更不能給你了。”他也來湊熱鬧。我不忍見那客人的黯然之色,便看三哥,三哥笑道:“看來你是真的要孝敬母親,娘娘也是個至孝之人,那我回去幫你找找看,若有是你的運氣,沒有你也別抱怨,算是無緣了吧。三天之後你仍來這兒,我定給你一個確切的回覆。”那人大喜,深深一揖,道:“那可多謝三公子了。三天後我定攜金前來。”轉身上車走了。
81.在商言商尋舊友(上)
三哥這才轉向劉掌櫃,道:“你櫃上不是有一幅《遠山行僧圖》麼?怎不給他?反正都是賺錢,何如行個善舉呢?”劉掌櫃道:“那幅圖被我們二公子的夫人看中了,收入了閨閣之中,自是不方便再拿出來賣的。”三哥喜動顏色,道:“噢?你們二公子回京啦?在哪兒?”劉掌櫃道:“三日前剛剛回京,就在後面廂房中,一回來就唸叨三公子您呢,不想您今兒個就來了,小的這就著人去請公子出來。”轉頭正要叫夥計去後面叫人。三哥連連擺手,道:“不必了。”環顧店內,大步走到珍玩架旁,伸手取下一隻碧玉簫,放在唇邊,輕輕吹奏:
“莊周夢蝴蝶,蝴蝶為莊周。
一體更變易,萬事良悠悠。
乃知蓬萊遠,復作清淺流。
青田種瓜人,舊日東陵侯。
富貴故如此,營營何所求?”①
簫聲剛落,便聽內堂有人高笑,道:“蕭兄又來諷刺在下了。”話未畢,簾子一挑,走出一個長身玉立的青年來。青衫布履,玉貌金顏,雙眉斜飛,顧盼有神,抬眼之間,頗有傲岸之色,與三哥倒似一時瑜亮,衝著三哥笑道:“本想請蕭兄來舍下喝幾杯水酒的,誰知家人去了貴府幾次都說蕭兄在宮中伴駕。昨晚下了一夜的雪,我正自懊惱無人煮酒賞雪呢,可巧蕭兄就來了,看來老天終不負有心人哪。”三哥笑道:“娘娘這幾日身子不爽,故而我進去給她看脈,不知道你已回來,失敬了。”向他引薦我和永璘。那人眼光頗為犀利,見了我們便道:“兩位氣度不凡,身帶華貴,似乎不是平常人家。”三哥遮掩道:“我這妹夫祖上是封爵的,也頗有些家財,居移體,養頤氣,自然不是平常人家。你不是說要請我喝酒麼?就站這兒喝啊?”機靈地岔開話題。崔二公子崔秀真這才收回目光,道:“在下失禮了,幾位這邊請。”伸手引向內間,夥計挑開簾子,永璘扶我走過他身邊時,他不由地又多看了我們兩眼,眼中帶著沉思之色。
崔家的後園很大,花園中樹木山石上已鋪了一層厚厚的雪,大約是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