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裡咯噔地跳了一下,心裡隱約有不妥,遠處的河中央又重新陷入了粘稠的黑暗裡。僅僅隔了十餘秒鐘,又一個炸雷,這回二舅是全神貫注盯著河中央,只覺得整片水域平靜無痕,連個魚兒冒出的水泡都沒有。水面上倒影著撕裂黑暗的巨大閃電痕跡。
滴滴答答……
聽得看守棚頂上的一層石棉瓦和一層蒿草被水滴打得嘈雜作響,一場沃霪已經來臨,自己又沒有戴雨具,便打住了心裡的多慮,把魚燈一關,想了一下,又把魚燈重新開啟,然後拉過一截編織的茳芏草墊放到頭低下,閉上了眼瞼。
夜雨磅礴起來,整片水域如熱鍋裡的沸油,密集地彈跳。所有昆蟲的鳴叫也都匿跡了。時而雷閃,看到河邊上,一看守棚如墳墓般豎立水面,棚內的魚燈穿透過竹片蒿草以及木板中的縫隙,一條條光線彷彿豆汁一樣被擠了出來,噴射到夜空裡和水面上。
看守棚死豬一樣的兩個睡覺的人。只有滴滴答答不絕於耳的雨聲。不知什麼時候,在看守棚隔著木板的下面,一具□□的屍體被微微晃動的水波帶到木樁下,一撞一撞地。
屍體因浸泡腫脹而導致了頭髮及表皮的脫落,整張臉都浮腫了,眼和舌的高高地凸出在臉龐表面,甚至有一隻眼珠已經脫落。屍體被水中生物咬食而殘缺,口鼻部發酵出濃稠的泡沫,一大堆籠罩在五官上,身體殘存的面板因藻類等滋生而發淡淡的綠色。
二舅只是咂吧了一下嘴,啪的一聲,狗屎運拍死了一隻夜裡叮咬他脖子的蚊子,爆裂後的蚊子在他的脖子上呈出一塊嫣紅的小斑,有細微的血腥味兒。
☆、第十一章:半夜鬼壓床(1)
第十一章:半夜鬼壓床
雨夜像是把時間延宕了一個季節,二舅睡得昏昏沉沉,耳邊一直聽到淅瀝瀝的雨聲,直到河面水位稍稍漲了一根筷子的高度。
看守棚的魚燈只是一個小型發電機供的電,在這長長地雨夜裡沒有支撐多久,它便發出了昏黃黯淡的光。噴射在看守棚外面的光線也緩緩地被收了回來,直到籠罩在看守棚幾米遠的地方——快要沒電了。
這個環境下,兩個大活人一個仰面睡著一個俯身睡著,俯身睡覺的正是二舅,他熟睡的面孔下,正是對著一張死人的猙獰駭然的臉,那張臉舌頭眼珠崩裂,泡沫和綠色粘稠物裹著腦袋,彷彿在死死瞪著這個酣睡的人。
滴——
二舅一滴口水拉出長長的線條,從看守棚的隔板縫隙中滴落,滴到了那具屍體的額頭上……
他們的距離被不斷上漲的河水拉近,一米不到,如果磅礴大雨一直下,二舅一直睡,屍體原地不動,他們有希望能在翌日午時接吻。
很慶幸,二舅醒來的時候,夜雨早就在黎明前停了,小侄子還在夢裡拜訪周公,露出的白嫩腳踝處仍有好幾只蚊子同時叮在一處,拼命喝著早餐,只不過它們總是感覺這人的血液有一股濃烈的三花和二鍋頭的酒味,一隻蚊子不停地變化汲取的地方,在一塊巴掌大的面板上叮了五六次,都覺得口味很重。
二舅打著哈欠,低頭看到自己的手肘,腳膝蓋,脖子,反正露出來的面板,都密集地排列了很多紅腫的包包,但是已經不癢了,在野外營宿忘記帶蚊香或不擦驅蚊劑可是很慘的。
現在是上午八點多了,河塘的水面上騰著一層氤氳的水汽,像是在發燙的一鍋水。
“喂,臭小子,快醒醒,水都快要淹到你的腳了,水鱉要咬人腳趾啦!”二舅罵咧著,又少不了給了小侄子一腿。
小侄子渾身一陣,面板上的蚊子都被震飛了,他一臉慵懶地眯著眼,先是看了看二舅,又看了看自己的腳,膝蓋下竟然懸掛在水面上一夜的時間,都發麻了,他惺忪地把兩隻腳一縮,又繼續彌補被吵醒的美夢。
“真沒出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