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一秒還活著的人,這一秒,就這麼死了。
我忽然很害怕,拉著顧老師的手,也像是碰觸到妖魔鬼怪的身體一般。
但我沒有倉皇的放開手,反而是慢慢的將顧老師的手放進被子中,甚至幫他掖了下被角。
我想,當年我沒有為我爺爺做的事,今天終於做了。
人死如燈滅,顧家陷入漫天的悲傷之中,我一個人退出病房,還沒走出幾米遠,就貼著牆壁滑了下來。
我害怕,嚇得渾身直哆嗦,尤其是拉過顧老師的那隻手,不知道是不是我心理作用,我覺得那隻手也冰涼冰涼的。
蹲坐在走廊邊上,屋中是眾人哭天搶地的聲音,外面是我又傷心又害怕的哽咽聲。
我垂著頭,只看著眼前的那塊地磚,不知道過了多久,視線中忽然出現一雙咖色的休閒皮鞋,緊接著,頭頂傳來熟悉的聲音,“樑子衿,你怎麼了?”
我怎麼了?
慢慢抬起頭,透過模糊的視線,我看到了駱向東那張熟悉的面孔。
一瞬間,心底的害怕和委屈以及所有莫可名狀的情緒,一股腦的湧上來,我顫聲道:“老師……去世了……”
我看不清楚駱向東臉上的表情,只見他微微俯下身,然後抬手抓著我的手臂,想要將我拽起來。
我渾身發抖,不是輕顫,是篩糠一般的抖。
駱向東見狀,不由得眉頭簇起,看著我說:“你怎麼抖得這麼厲害?”
我不知道,我只能隱約看到自己垂在身側的手,指尖不停的抖動,但我卻控制不住。
駱向東站在我面前,他抬起雙手,壓著我的雙臂,對我說:“樑子衿,你是害怕嗎?”
是不是害怕,我自己都弄不清楚,顧老師是我的恩師,也是我在夜城為數不多的熟人之一,按理說,他的死只會讓我傷心難過,不會讓我害怕,但是現在,我渾身抖得打擺子,而且從後脊樑骨往外冒寒氣。
因為病房裡面的嚎啕大哭,引來周圍不少人圍觀,大家對死人還是比較忌諱的,所以不敢進去看。但我這個站在走廊之中不停打擺子的大活人,大家倒是樂的參觀。
駱向東脫下身上的外套,罩在我身上,企圖將我帶走,但他拽了我一下,我上身跟著動了,可腳下卻生根一般,一動沒動,差點倒在他身上。
駱向東皺著眉頭,一不做二不休,乾脆將我打橫抱了起來,然後大步往走廊一頭走去。期間有些人為了看熱鬧,擋住駱向東的去路,駱向東冷眼看過去,沉聲說道:“死人的熱鬧少看,給你們家住院的人積點德!”
被罵的人後知後覺,瞪眼道:“哎,你怎麼說話呢……”
我在駱向東的懷中發抖,他抱著我的雙臂緊了一下,腳步也加快了。
在快走到走廊盡頭的時候,迎面電梯裡面快速衝出來一個人,來者定睛一看,頓時僵在原地。
是匡伊揚,他也是著急趕過來,十月底的天氣,愣是一腦門子的汗。
我蒼白著臉看向他,在對上他視線的剎那,頓時心底又是一酸,哽咽著說道:“老師……”
後面的話,終究是沒能說出來。
匡伊揚臉色一變,也知道自己是來晚了。
駱向東看著匡伊揚說:“她抖得厲害,找個醫生給她看一下。”
匡伊揚後反勁兒,這才發現我渾身篩糠一般的抖,他左右看了一眼,隨即發現目標,揚聲喊道:“醫生,醫生……”
我被駱向東和匡伊揚一起送到醫務室,醫生在給我檢查的時候,我對匡伊揚說:“你先去看看老師。”
匡伊揚滿眼擔心的望著我,但心底還是有分寸的,知道誰大誰小,託付了一聲之後,趕緊出了醫務室往病房那邊趕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