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買的這兩個孩子怎麼樣?”
“噯,那我可得加緊督促他們了,您也知道現在的孩子皮,難管教。”藍慶來做出那種熟捻的口吻,拍著藍核的頭,藍核沒有應景的回應他,仍是淡木的樣子,藍慶來那時疑惑,如果藍杏在場,藍核會不會活絡一些?金萬年嗯了一聲,沒再搭腔。藍核那時匆匆一瞥金萬年,只覺得他身上有一種稀溼的苦悶的氣味,像被雨困住的小人物,臉上雨水靜靜地流的感覺,然而總是不相干的煩躁和翁鬱,和他的打手匯成一條沉默的河,暗沉沉流到人群中了,他是能夠安居的富貴閒人,連愁悶也是身外之物?天色這時已近黑,戲臺上在唱一出《玉簫女兩世姻緣》,也算不上美人絕調,卻也讓人覺得臺上是一片春光嫋娜,之於臺下倒有些恍若隔世的情味,低黃的月是玉簫裡吹出的一朵碧桃花,浸溼在蒼茫人海與青藍的夜空裡。
藍杏這人,有時身上彷彿一種刺探性質。
藍核在前堂待著,她進來自語道:“我的髮卡呢?”四處尋覓著,然而不等藍核答話,她又徑自翻身出去了,“我找茉姐兒問問。”有時她打街面上進來,手扶著醬黃|色雕龍大水缸,面如滿月,隨手束就的蓬蓬的髮髻便是烏雲追月,看一眼藍核,她道:“門板兒上錯了,我看對聯貼得不對。”(她不識字,聽路人說的)。藍核尋思著重新上門板,藍杏卻又自顧自地踱步到了院子裡,她預備找藍慶來說這事。
那晚上從雜耍場子回來後,藍核在前堂打地鋪,藍杏進來找夜宵。
“茉姐叫煎幾個今天沒有買完的包子,她嚷著餓。”藍杏扶著腰,伸手去揭蒸籠。藍核回過身一看,不由皺眉道:“你怎麼了?扶著腰做什麼?”藍杏笑呵呵道:“爹叫我頂碗水站在院子裡不許動,這一天下來腰都痠痛死了,簡直彎不下去。哪像你,功倒不用練,逛雜耍場子就逛了小半天!”接著又自言自語,“咦,包子竟有這許多沒賣出去。”
藍核招手道:“你過來,我幫你揉揉酸的地方。”他本是一句無心,倒惹得藍杏心頭微微一跳:“你真當我是妹妹麼?我偏不給你揉!”說著還是拾掇著包子,眉眼裡全然漾著笑意。藍核聽罷,卻真真有些不受用,冷笑道:“是麼?那麼最好疼死你!”“疼死也不關你什麼事。”藍杏擰腰一笑,卻牽動了痠痛的地方,不由“哎喲”叫一聲。藍核沒事似的垂著眼,微微瞟了她一眼:“這才叫活該。”然而瞟了一眼,又不由再瞟了一眼,這藍杏仍穿著剛來時的那身淡黃衫衣衫褲,外面又套了件大約是茉兒給的肥大的青綠色薄襖,想必是穿久了起毛球,映著灶火,人的身上就泛起碧陰陰的絨光,給有海藻的深水浸過一浸似的,風吹著這些經冬不衰的海藻,轉眼就青到了藍核眼睛裡。藍核下意識地揉揉眼睛。他有些經不起這樣嬌嫩的青稚。
藍杏受了藍核譏諷,側著臉,很不高興的樣子。眼睛下略泡的青黛色就顯了出來。藍核這才看出來她白天肯定是哭過的。他倔強地不肯問是怎麼回事,她也倔強地往油鍋裡擲一個個雪白的包子,她寧願想象這些包子就是他的化身——她的側臉,眉目沖淡,咬緊的唇上流連過惆悵,這惆悵是對溫情的眷戀,溫情靜默地舒展,成了一種——茉兒所說的……深情。
“噯,”藍核又悶悶開了口,“你知道剛剛你又扭了腰,我為什麼不幫你揉。”
“誰知道你。”藍杏看來是真動了了氣,漠不關心地答他。
“我這個人有個壞心眼,”藍核先妥協了,微微笑著,“看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