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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才不管什麼狗屁學歷,我這邊就是缺既懂汽車又懂文學的人才。”王連城醉意朦朧地說,“二十世紀什麼最貴?人才!像我這樣汽車專業科班出身又投身新聞採編事業的人太少了,小城市尤其如此,好在你對這兩方面都有些感覺。汽車專刊的瑣事比較多,秦筠主要精力在業務,忙不過來,你來之後可以幫我做一些編務和活動策劃方面的工作。”
他說話的口氣很像一個具有實權的領導。
他目前也是一個人住,不過與夏芙蓉不同的是,自己還有一套房子,剛剛按揭買的。其實他並不想這麼早就買房子,單身在外面租房就挺好。以前報社給員工提供集體宿舍,水電暖等費用不用個人交,只是每個月象徵性地收取五十塊錢算是房租。問題是在半年前剛談了一個物件,是柳文龍給介紹的,在一所重點高中當化學老師,兩個人談來談去,感覺還行,就訂了婚。說起來也許難以置信,自己大學畢業四五年了,另一半的問題早就應該解決,可是他並沒有在愛情氾濫的大學期間談情說愛,連自己都覺得有點不可思議。女朋友姓林,小林的家人提出,他們必須先擁有自己的房子才可以登記結婚,而且別指望女方出一分錢。王連城老家並不在Z市,他是家裡唯一的男丁,上面有兩個姐姐,父母巴望著他早點結婚生子,好在六十歲之前能抱上孫子。作為農民出身的他,房子問題是王連城有生以來遇到的第一頭疼的大事,他不得不貸款。但是哪怕貸一分錢,父母都覺得不應該,好像虧欠了全天下人的。兩位老人誠惶誠恐,愁得晚上睡不著覺,說:“兒啊,好好幹!咱還欠國家的錢呢!”王連城卻覺得,自己誰也不欠,全天下人都欠自己的。房子是新的,但沒有裝修,又要養車,還要交房貸,報社那點微薄的工資顯然是杯水車薪,不足為外人道,讓他捉襟見肘。
都忘了吧!天天想這些頭疼的事情,人還不得死?
他駕駛著車子,半開著車窗,夜風吹進來,很舒適。要不是路上有不少車子來來往往,他都快要沉醉了。他必須開著車窗,好讓頭腦清醒一些,夏芙蓉和酒一樣都會有麻醉作用。
第九節
他往樓上走,樓下正在裝修中的住戶的防盜門窺視窗裡透出白色的光。他總覺得這些裝修的人家裡面住的都是居心不良之人,不定什麼時候就要做一些壞事出來。好在他們已經停下了煩人的工作。他一路躲著腳,震動的足音讓樓梯內的聲控燈漸次地亮了,從一樓升到五樓。這段路是那麼漫長,可是又很實在,只有在這種寂寞的時候,他才覺得自己是自己。
他不喜歡樓梯,因為樓梯讓他感到恐懼。樓梯內絕少碰到人。而且這棟樓還沒有樓層標識,他一邊往上爬,還要一邊數樓梯。他怕一直往上走,走啊走,會走過了頭,走不到頭,如同上了天梯,走進了異度空間。下樓梯亦如是,他怕下了地獄。
自己怎麼會有如此荒誕的感覺?
目前他尚是孤孤單單一個人住。實際上孤獨並不可恥,孤單才是可恥的。小林的家人知道他買了房子,雖然鼓勵他們儘快結婚,但並不主張女兒在結婚前過來同居。這是什麼時代了,還這麼保守。而且這是年輕人自己決定的事情,不知道小林的父母為什麼把寶貝閨女看得那麼緊,小林怎麼會那麼死腦筋,難道真要為人師表嗎?
真是古板的理科老師,沒有文科生的浪漫。
他到浴室裡衝了一個涼水澡,擦乾淨後躺在客廳的一把木質躺椅上,用遙控器開啟電視——他幾乎每晚都不關電源。
天非常熱,乖張的夜色熱漲後變成了令人窒息的渾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