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會有些不自在。總覺得她的目光很冷,但於陰暗中又藏著某種狂熱的東西,就像一頭被壓制的野獸,正在尋找咆哮而出的缺口。
在宮廷裡煎熬了幾十年的女人,目光陰冷銳利並不稀奇,何況她做了一輩子老處女,性格上多多少少有點扭曲,這都可以理解。但這樣的人,能不招惹還是不招惹的好,所以不管上課的時候她對自己有多嚴厲,俞宛秋都恭謹順從,可以說,連眉頭都沒皺過一下。只要她不心懷鬼胎,俞宛秋願意一輩子尊敬她,畢竟,她真的很用心地教會自己許多東西。
菜剛上齊,主位上的老太君就看了俞宛秋一眼,笑著對她說:“丫頭,給你的兩個師傅勸菜呀,現成的巴結機會,可別不知道利用。”
於是滿座皆笑,一室和樂。
在大庭廣眾之中,老太君總會主動跟她說話,親熱地喚她“丫頭”,目光慈靄得就像一個真正的外祖母。要說俞宛秋是府裡外姓姑娘中最得老太君寵愛的,絕對沒人會懷疑。
包括俞宛秋在內,山水園中的所有人都曾經把這個表象當作真實,直到東嶽廟之行,俞宛秋才醒悟過來:滿府的人都知道她救了老太君一命,如果沒有她,老太君現在很可能是個眼歪嘴斜的癱子,所以老太君必須在人前對她熱情關照。說白了,這就是劇情的需要,與情感無關。
老太君都發話了,俞宛秋便站起來給兩位師傅分別舀了一小碗雞湯。
送到徐尚宮面前時,她面沉如水地說:“你的大拇指呢?你長著大拇指是幹什麼的?”
“師傅教訓得是”,俞宛秋忙點頭答應一聲,先把湯先放在桌上,然後重新端起,以手掌和另外四隻手指托住碗底,以大拇指把住碗邊,徐尚宮這才沒說什麼了。
怎麼端碗也是餐桌禮儀的內容之一,剛才她端湯時大拇指閒閒地擱在一邊沒出力,所以被徐尚宮當場訓斥。
老太君感嘆道:“都說尚宮對弟子極為嚴格,一絲不苟,今兒總算是親眼見到了。丫頭,你有福啊,能得徐尚宮親自指導,她以前可是先太后跟前的紅人,在尚宮局裡都是數一數二的掌事。”
俞宛秋垂手回答:“宛秋是託了老太君的福,才得以忝列於尚宮門下。”
老太君不就是提醒她,別忘了沈府對她的恩情嗎?她索性點明就是了。
徐尚宮在老太君面前又是另一副嘴臉,當即站起來告罪:“這裡並非課室,是見微一時忘形,出言無狀,還請老太君勿怪。”
老太君伸手讓她就坐,口裡說:“怎麼會呢,教人禮儀,本來就該在這種場合隨時指正,比在課室裡空比劃,效果要好得多。”
“就是”,二太太笑著附和,又把沈涵淨拉起來說:“你也來給師傅佈菜,順便讓師傅指導一下。”
沈涵淨又是夾菜又是添湯,把一整套餐桌禮儀基本做足了。徐尚宮連連點頭,由始自終都給予肯定和讚賞的目光,與之前對俞宛秋的冷厲嚴苛形成了鮮明的對照,一個溫煦如春陽,一個寒冷如冬夜。
二太太的虛榮心得到極大的滿足,但嘴裡還是要謙虛幾句的:“這孩子從小被我慣壞了,任性得很,讓尚宮費心了。要是她在課堂上不聽話,您可千萬別手軟,那戒尺可不是吃素的。”
“人家從沒捱過戒尺。”沈涵淨不依地嗔著自己的母親。
二太太在她頭上愛憐地敲了一記:“那是尚宮疼你,你以為是你聰明學得比別人快啊。”
在母女兩個對話的過程中,老太君一雙飽經世事的老眼在俞宛秋和徐尚宮臉上不經意地逡巡而過,眼中含著一抹深思。
就是那一抹深思,讓俞宛秋鬆了一口氣。因為這說明,就算徐尚宮對自己真有什麼圖謀,那也完全是她自個兒的意思,與沈府是沒有關係的。也就是說,他們並沒有合謀要把自己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