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宛秋突然想起太后的眼神,遲疑了一會兒,還是說:“太后昨天好象看了我一眼,我覺得,她並沒有完全糊塗,在某些時候是清醒的,只是說不出來。”
“真的?”趙佑熙激動起來,緊緊抓住妻子的手,喃喃低訴:“你不知道,我昨日領了慶功宴,躊躇滿志,興高采烈地衝到慈懿宮,就想讓太后歡喜一下,太后養我這麼大,肯定希望我有出息,能為國出力,為父皇分憂,對不對?她有些事情是做得很過分,我也很生氣,有時侯都不想搭理她了,但她怎麼說都是我奶奶,對我有十幾年的養育情,到如今一年沒見,那些怨憤都淡了,我其實挺想念她的。結果,看到她那個樣子,當時我整個人都傻了,把屋裡的人全都趕了出去,在她床前狠狠地哭了一場,我好多年沒那樣哭過了。”
俞宛秋嘆息,抱住他安慰:“等下次去,你把你想說的話都告訴她,她聽得懂的,她也會為你歡喜。”
“嗯。”聲音中尚帶哽咽。
“等我們攻下樑國,佔領梁都,活捉了梁帝,再把太后接到上京去,她一激動,說不準就好了。”
“嗯。”哽咽聲漸息。
“也許不用到那個時候,等過些日子我們又有了孩子,你就去告訴太后,讓她高興高興。”
“嗯嗯”,悲哀中加進了歡悅,和一個更緊的擁抱。
俞宛秋撫著他的背,從窗簾的縫隙看向喧鬧的街市,趙氏立國後,南都比以前更繁榮了,雖說打了一年仗,戰場都在北方,南都似乎沒受到任何影響。她相信,即使皇帝把太后中風癱瘓的訊息公佈出來,也不會有什麼不好的影響。
但趙延昌不惜毒啞慈懿宮內所有的僕從,也要隱瞞訊息,可見,這位舉起反旗,發動戰爭,將來註定要載入史冊的開國之君,內心並不如他外表所展現的那麼強大。就如武藝高超,戰功赫赫的趙佑熙,在強悍了一輩子的祖母突然變成廢人的事實面前,亦覺得無法承受。
好在他宣洩痛苦的方式,只是埋在她懷裡傾訴,甚至悄悄落淚,而不是遷怒,不是用冷落她來表明對曾經為了她而忤逆太后的懺悔。
這讓俞宛秋開始檢討自己的思維方式:是不是太消極,太不相信自己的愛人了?
趙佑熙坐直身體,看得出,他已經走出了情緒低潮,告訴她說:“今天邱醫正特意求見曹大海,說現在軍醫營裡沒什麼事,他聽說你辦了一個慈善醫館,裡面收治了許多傷員,想過去幫忙。”
俞宛秋點頭道:“真難得,以前跟他打過幾次交道,總覺得這人挺孤介的,想不到卻是個熱心腸,要說呢,現在濟慈醫館確實需要人手,這一年打仗落下的重傷員,有一半都在那裡。”
“另一半呢?”
“回家去了,醫館住不下,只能把一部分能移動的遣回家,然後由醫館的大夫定期診療。我說缺大夫,主要也是因為這個原因,出診很費時間的。”
“這個我抽空跟父皇說一聲,讓他再招募一些軍醫,反正以後也用得上。”
俞宛秋想了想,還是覺得不妥:“算了,別為這事去麻煩父皇,他為醫館做得已經夠多了,我可以請館裡的大夫們幫忙引薦一些。”
如果有點事就去求皇上解決,作為濟慈醫館名譽“館長”的太子夫婦,豈非是沽名釣譽之徒?
趙佑熙也沒堅持,轉而問起了醫館裡傷員們的復原情況。
俞宛秋笑問:“你既然關心他們,剛才怎麼不去病房探視?如果太子親至,對他們是巨大的安慰和鼓勵,傷都會好得快一些的。”這不是誇張,古時等級森嚴,儲君親臨醫館探望受傷的普通士兵,是件了不起的事,發生的機率很小,若醫館不是她開的,也不可能發生。
“過幾天吧。”他現在實在沒心情。
“隨時歡迎,你提前